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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精品多篇】

欄目: 實用文精選 / 發佈於: / 人氣:1.14W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精品多篇】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一

原文:

湖海倦遊客,江漢有歸舟。

西風千里,送我今夜岳陽樓。

日落君山雲氣,春到沅湘草木,遠思渺難收。

徙倚欄杆久,缺月掛簾鈎。

雄三楚,吞七澤,隘九州。

人間好處,何處更似此樓頭。

欲吊沈累無所,但有漁兒樵子,哀此寫離憂。

回首叫虞舜,杜若滿芳洲。

譯文

疲倦於湖海飄泊的生活,離開江陵乘舟沿江東歸。西風正盛,一日千里一般,今夜把我送到岳陽樓。那湖中君山的暮靄雲霧,四周縈繞,沅水、湘水相匯處的兩岸草木,呈現出一片葱綠的春色,思緒翻騰,頗難平靜。獨自倚欄凝思,天上的月亮好似簾鈎。

三楚、七澤、九州雄偉險要。人間美景,哪裏比得上岳陽樓上所見呢?想祭奠屈原而不得,只能借登山臨水,效漁兒樵子,抒發離憂之情。回過頭去呼喚一代英主虞舜大帝,只見杜若花開滿了水中沙洲。

註釋

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台城遊”“凱歌”“江南好”“花犯念奴”等。雙調九十五字,平韻(宋代也有用仄聲韻和平仄混用的)。

徙倚:猶低迴,有留連不捨的意思。

簾鈎:門窗上掛簾子所用的鈎子,

三楚:指西楚、東楚、南楚,包括湖南、湖北、河南、江蘇、安徽、江西等地。

七澤:古來相傳楚地有七澤(七個大湖泊)。

九州:指整個中國。

沉累(lěi):指屈原。

虞舜:上古的一位帝王,相傳南巡時死於蒼梧之野,葬在九嶷山下(在今湖南寧遠縣)。

賞析:

張孝祥平生多次經過岳陽樓。根據詞中的行向與時節,此首應作於公元1169年暮春(史料記載為乾道五年三月下旬)。是年,孝祥請祠侍親獲准後,離開荊州(今湖北江陵),乘舟沿江東歸。當時曾寫《喜歸作》詩:“湖海扁舟去,江淮到處家。”歸途中,阻風石首,滯留三日。同行諸公都填了詞,他亦用其韻作《浣溪沙》詞,有“擬看岳陽樓上月,不禁石首岸頭風”云云。這些都與此詞的內容相吻合。

詞的上闋描寫夕陽斜照在廣闊的洞庭湖上,波光粼粼;湖中羣山暮靄雲霧,四周縈繞;沅水、湘水相匯處的兩岸草木,呈現出一片葱綠的春色;夜幕初上,一彎殘月如簾鈎掛天際。開頭“湖海”二句,從自身落筆。橫空而起,抒發詞人湖海飄泊和懷才不遇的感慨,倦遊,指仕宦不得意而思歸隱。他曾在《請説歸休好》詩中吐露過脱離官場的複雜心情:“請説歸休好,從今自在閒。”又説:“田間四時景,何處不開顏?”這種宦海浮沉而今欲歸休的感受,貫穿全篇,使這首境界闊大、宏麗的詞作中帶上沉鬱的格調。“西風千里,送我今夜岳陽樓。”承上意寫經過長途的江面飄蕩,終於來到了遊覽勝地岳陽樓上。“日落”三句,詞人縱筆直寫登樓遠眺的景色: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夕陽斜照在廣闊的洞庭湖面上,波光粼粼;沅水、湘水相匯處的兩岸草木,呈現出一片葱綠的春色,再看那湖中君山的暮靄雲霧,四周縈繞。這些自然景色,引起詞人內心的深長感觸,思緒翻騰,頗難平靜。“徒倚欄干久”二句,從傍晚到月夜的時空轉換,更深一層地刻畫詞人倚欄凝思的種種意緒,而含蓄的筆墨又為下片直抒胸臆積蓄了情勢。

詞的下闋作者憑弔屈原,感其身處濁世而不被重用的遭遇;抒發自己宦海漂泊的倦意;表達了對清明政治的期盼。換頭“雄三楚”三句,承接上意而掉轉筆鋒,描繪岳陽樓的雄偉氣勢,跌宕飛動。“三楚”,戰國時期楚國的地域廣闊,有西楚、東楚、南楚之稱,後泛指長江中游今湖南一帶地方。“七澤”是泛指楚地的一些湖澤。“隘九州”是説居國內險要之處。“人間”二句概括登岳陽樓而觸發起古往今來人間悲喜的無窮感歎,又有它獨具的地方色彩。“欲吊沉累無所”三句,進一層抒發憑弔屈原的深切情意。愛國詩人屈原執着追求“舉賢才而授能”的進步政治理想,遭到楚國腐朽的貴族統治集團的仇恨與迫害,長期流放,後自沉於汨羅江。“沉累”,指屈原沉湘,亦曰“湘累”。無罪被迫而死曰“累”。作者對屈原身處濁世而堅貞不屈的鬥爭精神,有着心心相印的關係。他欲吊屈原而不知其處所,但登山臨水,有漁兒樵子,與同哀屈原而訴其“離憂”之情。《史記·屈原列傳》雲:“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詞中“離憂”二字,包含有如許內容。作者想到自己此次隱退猶如貶官外放,也將漁樵於江中沙洲之上,內心充塞着無限辛酸悲苦。寫離憂,正是抒寫這種鬱結心中的不平情緒,結筆全用杜甫《同諸公登慈恩寺塔》“回首叫虞舜”句和《離騷》辭語,抒發滿腹的牢愁憂憤和淒涼之怨。以景結情,韻致有餘。

這首詞寫途中登臨的感受,語悲切。上片寫登樓所見之景象,下片抒發弔古傷今的情懷。弔古是明寫,傷感則見於言外。作者不是空泛地抒寫古今人事興衰的感慨,而是從眼前“日落君山”的景物鋪寫,聯想到屈原的政治遭遇和潔身自好的高貴品質,勾引起敬吊之情。“哀此寫離憂”,表現出作者懷才見棄的幽怨,給讀者以強烈的藝術感染。

蘇軾《水調歌頭》賞析 篇二

此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對胞弟蘇轍的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手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親人千里、孤高曠遠的境界氛圍,反襯自己遣世獨立的意緒和往昔的神話傳説融合一處,在月的陰晴圓缺當中,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可以説是一首將自然和社會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詞前小序説:“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寧九年)。當時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邊賞月一邊飲酒,直到天亮,於是做了這首《水調歌頭》。蘇軾一生,以崇高儒學、講究實務為主。但他也“齠齔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示過“歸依佛僧”,是經常處在儒釋道的糾葛當中的。每當挫折失意之際,則老莊思想上升,藉以幫助自己解釋窮通進退的困惑。公元1071年(宋神宗熙寧四年),他以開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為了權且避開汴京政爭的漩渦。熙寧七年調知密州,雖説出於自願,實質上仍是處於外放冷遇的地位。儘管當時“面貌加豐”,頗有一些曠達表現,也難以遮掩深藏內心的鬱憤。這首中秋詞,正是此種宦途險惡體驗的昇華與總結。“大醉”遣懷是主,“兼懷子由”是輔。對於一貫秉持“尊主澤民”節操的作者來説,手足分離和私情,比起廷憂邊患的國勢來説,畢竟屬於次要的倫理負荷。此點在題序中並有深微的提示。

在大自然的景物中,月亮是很有浪漫色彩的,她很容易啟發人們的藝術聯想。一鈎新月,可聯想到初生的萌芽事物;一輪滿月,可聯想到美好的團圓生活;月亮的皎潔,讓人聯想到光明磊落的人格。在月亮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類多少美好的憧憬與理想!蘇軾是一位性格豪放、氣質浪漫的詩人,當他抬頭遙望中秋明月時,其思想情感猶如長上了翅膀,天上人間自由翱翔。反映到詞裏,遂形成了一種豪放灑脱的風格。

上片望月,既懷逸興壯思,高接混茫,而又腳踏實地,自具雅量高致。一開始就提出一個問題:明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把酒問天這一細節與屈原的《天問》和李白的《把酒問月》有相似之處。其問之痴迷、想之逸塵,確實是有一種類似的精、氣、神貫注在裏面。從創作動因上來説,屈原《天問》洋洋170餘問的磅礴詩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彷徨山澤、經歷陵陸,在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仰見“圖畫天地山川神靈”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後“呵而問之”的(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是情景觸碰激盪的產物。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自注是:“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也是即興遣懷之作。蘇軾此詞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歡飲達旦後的狂想之曲,亦屬“佇興之作”(王國維《人間詞話》)。它們都有起得突兀、問得離奇的特點。從創作心理上來説,屈原在步入先王廟堂之前就已經是“嗟號昊旻,仰天歎息”(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處於情感迷狂的精神狀態,故呵問青天,“似痴非痴,憤極悲極”(胡浚源《楚辭新注求確》)。李白是“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把酒問月》),那種因失意悵惘的鬱勃意緒,也是鼻息可聞的。蘇軾此詞作於丙辰年,時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自請外任密州。既有對朝廷政局的強烈關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複雜心情,故時逢中秋,一飲而醉,意興在闌珊中饒有律動。三人的創作心理實是脈絡暗通的。

蘇軾把青天當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問,顯示了他豪放的性格和不凡的氣魄。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説:“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不過李白這裏的語氣比較舒緩,蘇軾因為是想飛往月宮,所以語氣更關注、更迫切。“明月幾時有?”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像是在驚歎造化的巧妙。讀者從中可以感到詩人對明月的讚美與嚮往。

接下來兩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把對於明月的讚美與嚮往之情更推進了一層。從明月誕生的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宮裏今晚是一個什麼日子。詩人想象那一定是一個好日子,所以月才這樣圓、這樣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説:“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唐人稱李白為“謫仙”,黃庭堅則稱蘇軾與李白為“兩謫仙”,蘇軾自己也設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乘風歸去”之想。他想乘風飛向月宮,又怕那裏的瓊樓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兒的寒冷。“瓊樓玉宇”,語出《大業拾遺記》:“瞿乾祐於江岸玩月,或謂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不勝寒”,暗用《明皇雜錄》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葉靜能邀明皇遊月宮。臨行,葉叫他穿皮衣。到月宮,果然冷得難以支持。這幾句明寫月宮的高寒,暗示月光的皎潔,把那種既嚮往天上又留戀人間的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寫了出來。這裏還有兩個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風歸去”的“歸去”。飛天入月,為什麼説是歸去呢?也許是因為蘇軾對明月十分嚮往,早已把那裏當成自己的歸宿了。從蘇軾的思想看來,他受道家的影響較深,抱着超然物外的生活態度,又喜歡道教的養生之術,所以常有出世登仙的想法。他的《前赤壁賦》描寫月下泛舟時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説:“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這首詞互相印證。詞人之所以有這種脱離人世、超越自然的奇想,一方面來自他對宇宙奧祕的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來自對現實人間的不滿。人世間有如此多的不稱心、不滿意之事,迫使詞人幻想擺脱這煩惱人世,到瓊樓玉宇中去過逍遙自在的神仙生活。蘇軾後來貶官到黃州,時時有類似的奇想,所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而,在詞中這僅僅是一種打算,未及展開,便被另一種相反的思想打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兩句急轉直下,天上的“瓊樓玉宇”雖然富麗堂皇,美好非凡,但那裏高寒難耐,不可久居。詞人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來堅定自己留在人間的決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詞人對人間生活的熱愛。同時,這裏依然在寫中秋月景,讀者可以體會到月亮的美好,以及月光的寒氣逼人。這一轉折,寫出詞人既留戀人間又嚮往天上的矛盾心理。這種矛盾能夠更深刻地説明詞人留戀人世、熱愛生活的思想感情,顯示了詞人開闊的心胸與超遠的志向,因此為歌詞帶來一種曠達的作風。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三

原文:

水調歌頭·把酒對斜日

[宋代]楊炎正

把酒對斜日,無語問西風。胭脂何事,都做顏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頃,中有離愁萬斛,無處落徵鴻。天在闌干角,人倚醉醒中。

千萬裏,江南北,浙西東。吾生如寄,尚想三徑菊花叢。誰是中州豪傑,借我五湖舟楫,去作釣魚翁。故國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譯文及註釋:

譯文

我拿着酒杯面對斜陽,默默無語似乎在問西風。為什麼胭脂把荷花染得這麼紅。放眼望去這千頃大江,裏面有萬斛的離別哀愁,沒有地方讓遠飛的鴻鳥歇足。唯有闌干的一角可見一線天光,人依靠在一旁半醉半醒中。

萍蹤浪跡於大江南北,走遍了浙西浙東。人生太短促,我還想閒步在三徑籬邊的菊叢。試問誰是中原豪傑,借我舟楫浮泛五湖,當一個釣魚翁。回望這淪陷的故國,這田園歸意莫要太匆匆。

註釋

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凱歌”、“台城遊”、“水調歌”、“花犯念奴”、“花犯”。以毛滂《元會曲·九金增宋重》為正體,雙調九十五字,前段九句四平韻,後段十句四平韻。

芙蓉:是荷花,這裏指秋荷。樑昭明太子《芙蓉賦》説它“初榮夏芬,晚花秋曜”。

斛(hú):古代容量單位,十鬥為一斛,後改為五斗一斛。“萬斛”,比喻愁多。

“天在”二句:意謂自已在似醉似醒中倚欄眺望,欄杆一角露出一線天光。

如寄:喻生命短促。

三徑菊花:趙岐《三輔決錄·逃名》:漢時,蔣詡辭官歸鄉里,閉門不出,院舍前竹下闢三徑(小路),只與求仲、羊仲往來。後遂以“三徑”稱隱士居所。陶潛《歸去來兮辭》:“三徑就荒,鬆菊猶存。”此化用其意,表示歸居田園。

中州:黃河中、下游地區。

五湖:太湖一帶。此表示隱遁湖海。

故國:指中原。

賞析:

這是一首十分明顯的感懷秋日的詞。

楊炎正是一位力主抗金的志士,由於統治者推行不抵抗政策,他的卓越才能、遠大抱負無從施展。這首詞通過對自家身世的傾訴,來表達他那憂國憂民的愛國熱情。真實地表現了他那種感時撫事、鬱郁不得志的心理活動。雖然這首詞哀怨傷感是主要氛圍,但作者並非完全消沉,一蹶不振。全詞立意煉句不同一般,豪放、沉鬱而又風姿卓約,藝術上有其特殊之處。

詞的上片,寫懷才不遇、壯志難酬之愁思,悲壯而沉鬱。起首兩句,輕描淡寫愁態,夕陽西斜,詞人手持酒杯,臨風懷想,突發奇問。斜日,除了實寫景物,點明時間外,同時還有虛寫年華流逝之意,暗寓歲月蹉跎、青春不再的感慨。“無語問西風”,謂所問出之於心而不宣之於口。所問者西風,除了點明秋令外,也有與上句的“斜日”同一寓意。這兩句是對仗,使人不覺。接下來“胭脂”兩句,自然是發問的內容。

“芙蓉”是荷花,這裏指秋荷。樑昭明太子《芙蓉賦》説它“初榮夏芬,晚花秋曜”。花色紅豔,所以詞人問西風:為什麼(你把)所有的胭脂都做了顏料去染秋荷了(染得它這樣紅)?正如東風是春花的主宰一樣,西風也是秋花的主宰,至少詞人在這裏是這樣認為的。這一問自然是怪誕而無理。又何以有此一問?

詞人來到江邊,見秋江上滿眼芙蓉,紅豔奪目,與其時自家心境大相徑庭,所以心裏嘀咕,產生了這樣奇怪的想頭,正如傷春的人,責怪花開鳥鳴,可謂推陳出新之筆,以此暗寫愁懷,頗為沉鬱。“放眼暮江千頃”句,補出上文見芙蓉時己在江邊,不疏不漏,“暮”字又迴應“斜日”。這千頃大江,“中有離愁萬斛,無處落徵鴻”,轉出寫愁正題。以往文人寫愁,方式較多:李煜以“一江春水向東流”(《虞美人》)喻之;賀鑄以“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青玉案》)喻之;李清照以“雙溪舴艋舟,載不動”(《武陵春》)喻之;皆構思新穎,設想奇特。這裏,詞人化用庾信“誰知一寸心,乃有萬斛愁”(《愁賦》)句,以“萬斛”言愁之可量,量而不盡,使抽象無形之愁,化為形象具體之物,比喻妥貼、生動。緊接着“無處”一句,再次極言愁之多,強化愁情:離愁滿江,竟連飛鳥立足棲息的地方都沒有,何況人呢?愁之無邊無際,由此可以想見,真是悽惻悲涼至極。這一句在上面兩句的形象比擬基礎上對愁情加以濃筆重抹,直至寫足寫透。以上七句,分作四層寫壯志未酬之愁情。

從淡筆輕寫到暗筆意寫,再轉為明筆直寫,最後又加以濃筆重寫,層層遞進,層層渲染。在這淡濃、明暗的映襯中,愁情愈發顯得強烈、鮮明。當時,詞人已三十四歲了,仍然是一介布衣。滿腹經世之才,無處施展,的確使人愁腸寸斷。這種“報國欲死無戰場”的悲壯沉鬱之情,至此淋漓盡致,達到高潮。於是在筆墨酣暢之後,詞人又出以淡筆,使語氣變得平緩。

“天在闌干角,人倚醉醒中”:暮色蒼茫,唯有闌干的一角還可見一線天光;倚着闌干,愁懷難遣。“醉醒中”,非醉非醒、似醉仍醒的狀態,是把酒澆愁(醉)而後放眼觀物(醒)情貌的捏合,與東坡《江城子》詞“夢中了了醉中醒”句所説的相近。詞人飲酒之所以醉,是由於內心積鬱,愁腸百結;而仍醒,是因為胸中塊壘難平,壯志未酬。兩句一邊收束上片的離愁別緒,一邊又啟下片的心理矛盾。結構上顯得變化多端,感情上也頓挫有致,視象上又現出一幅落拓志士的絕妙畫圖。

下片,詞人即調轉筆鋒,着重刻畫報國與歸田的心理矛盾。開合張弛,忽縱忽擒。首先是過片三句承接上片意脈,由詞人自言其人生道路:客遊他鄉,披風戴雨,萍蹤浪跡,飄泊不定;接着,由此發出人生如寄的感歎,化用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三徑就荒,鬆菊猶存”的詩意,寄寓田園之思。並且緊跟問句,憤然發問:誰是國中豪傑?答語顯然:國中豪傑捨我其誰!而英雄又何處可用武?詞人無奈地説:“請借我浪跡江湖的舟楫”;我願效法范蠡大夫,做個釣魚隱士。把退隱心情表現得委婉有致而又酣暢淋漓,渲染得十分飽滿。

這幾句真實反映了詞人遭受了人生的種種挫折,抱負未得施展,理想不能實現,從而憔悴失意,無可奈何的苦衷。《水調歌頭·登多景樓》一詞有“可憐報國無路,空白一分頭”、“此意仗江月,分付與沙鷗”,坦露的也正是這種思想。這種思想在當時的愛國志士中帶有普遍性和典型性。辛棄疾與之唱和的詞中就有“倦遊欲去江上,手種桔千頭。”這些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慨和悲憤,飽含着多少辛酸苦辣。最後兩句,筆調頓挫。在那股去國離家,退隱田園的感情洪流奔騰洶湧之時,驟然放下閘門。從而強烈表現了詞人立志報效國家的拳拳之心;傾吐了對故國山河的無限眷戀;形象生動地再現了詞人既欲擺脱一切,又彷徨無地的心態,以及憨厚、忠悃的性情。它與屈原“忽臨睨夫舊鄉,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離騷》)的愛國精神一脈相承。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四

水調歌頭·九月望日與客習射西園餘偶病不能射

霜降碧天靜,秋事促西風。寒聲隱地,初聽中夜入梧桐。起瞰高城回望,寥落關河千里,一醉與君同。疊鼓鬧清曉,飛騎引雕弓。

歲將晚,客爭笑,問衰翁。平生豪氣安在,沈領為誰雄。何似當筵虎士,揮手絃聲響處,雙雁落遙空。老矣真堪愧,回首望雲中。

註釋

⑴望日:舊曆月的每月十五日。《樂府雅詞》此首題作:“九月望日,與客習射西園,餘偶病不能射,客較勝相先。將領嶽德弓強二石五斗,連發三中的,觀者盡驚。因作此詞示坐客。前一夕大風,是日始寒。”此處轉錄《全宋詞》。

⑵秋事促西風:言西風一起,秋事就促迫了。“秋事”,包括秋收、制寒衣等等。杜甫《泰州雜詩》二十首之四:“秋聽殷地發。”

⑶殷:仄聲,與“隱”通。狀聲音振動。本《詩經·召南·殷其雷》。

⑷瞰:俯視。

⑸疊鼓:謝眺《隋王鼓吹曲》十首之四《入朝曲》:“疊鼓送華輈。”《文選》李善注:“小擊鼓謂之疊。”

⑹衰翁:作者自稱。

⑺虎士:見《周禮》賈疏,後通稱勇士,與虎臣、虎將用法相似。

⑻雙雁落遙空:序言“連發三中的”,這裏説一箭落雙雁,事異而意同,蓋極言其善射耳。

⑼回首:有北望中原意;“雲中”如直作地名解,用馮唐事,似覺呆板。王維《觀獵》:“回看射鵰處,千里暮雲平”,詠善射與詞意為合。

賞析/鑑賞

吟讀這首詞,會深深地被作者的愛國熱忱所感動。在深秋的寒夜,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帶病登城巡視,回望中原那一大片被金人奪去的土地,不能收復,南宋小朝廷也岌岌可危,他的心情沉重而且惆悵,那又怎麼辦呢?一味地借酒澆愁嗎?不,他還要“與客習射”,走馬練武,於是就出現了“疊鼓鬧清曉,飛騎引雕弓”的場面,“將領嶽德,弓強二石五斗,連發三中的,觀者盡驚。”詞作者曾為抗擊金兵立下汗馬功勞,現在年事已高,還想與客走馬比武,以振當年雄風,卻又“偶病不能射”,感愧老病,不能報效祖國於疆場,只好回首長望北方的雲中郡,那魏尚和李廣奮勇抗擊匈奴的土地。作者不是一般地悼惜流年,感歎病老,而是熱切地關注着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只因為報國有心、迴天無力而抱愧和感喟。雖有力不從心的悲慨,卻仍然豪氣逼人,給人以激勵和振奮。

上半闋前四句寫“霜降”、“碧天”、“秋事”、“西風”、“梧桐”,表明到了深秋,氣候已經開始寒冷起來。“起瞰”三句,寫作者年老偶病,在大風之後的寒夜,登上高城,遙望北方大片淪陷了的土地,無奈與客同飲,借酒澆愁,説的是作者在特定背景中的活動。“疊鼓”二句寫武士操練、演習騎射的熱鬧場景:天將破曉,鼓棰小擊,聲聲細密而急促;鬧鼓聲中,武士飛馬上場,拉弓搭箭,射向目標。這是多麼令人振奮和躍躍欲試的場面啊!以上寫的都是客觀的景物和事象,卻又處處表現着作者的內在心情和心理。如:寫秋寒以表現作者的老病憂國;寫“起瞰”、夜飲等活動,以表現作者的國愁;寫騎射活動場面,以表現作者的愛國豪情和民族自強的精神。景中有情,象中有意,所以才能寫得情景歷歷,意象生動,境界鮮明。

下半闋抒發議論,但那議論都被情感化、形象化了的,而且設客爭笑問難,生活氣息極濃。所發感慨,同上半闋寫出的時令、氣候、活動場景緊密相連,所以毫不感覺突兀。“歲將晚”以下七句,説作者已到垂暮之年,有位客人同他説笑話,問他這個病弱的老人:你平生的豪邁氣概跑到哪裏去了?你往昔奔馬騎射為誰爭雄,還不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而今你哪能比得酒筵上的武士,舉手拉弓,絃聲響處,便見有雙雁從遠空墮落。結尾“老矣”二句,作者回答了自己因年老力衰而不能為國效力,抒發了“真堪愧”的悲涼、痛苦心情,然而他還在“回首望雲中”,嚮往歷史上抗擊異族侵略者的愛國志士。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五

原文:

建炎庚戌題吳江

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一葉,歸去老漁蓑。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

膾新鱸,斟美酒,起悲歌。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干戈。欲瀉三江雪浪,淨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

譯文

建炎四年庚戌年題於吳江

我以前曾幾次乘舟經過太湖,如今我重來此地,為什麼總覺得愁恨像湖上的雲、湖中的水那樣多呢?我準備把匣中的長劍,換成一葉扁舟,歸隱江上。做官本不是我要做的事情,寄情山水的隱居生活都被耽誤了。

切上鱸魚,斟起美酒,放聲悲歌。生長在太平盛世,萬萬沒有料到今天要飽嘗兵戈之苦。我想要傾瀉三江的水浪,消滅盡金人侵略者,決不要休戰求和。但回頭來看看朝廷,朝廷無意收復失地,讓人傷心垂淚。

註釋

吳江:即吳淞江,太湖的支流。

“平生太湖上”二句:我以前曾幾次乘舟經過太湖。平生:從來。太湖:古名震澤,又名具區,位於江蘇、浙江之間。短棹:此指小船。經過:曾經經過。

“如今重到”二句:如今我重來此地,為什麼總覺得愁恨像湖上的雲、湖中的水那樣多呢?

擬把:意為準備把、想把。長劍:古人佩劍,表示要爭取功名。

“換取扁舟”二句:以劍換舟,暗示報國無門。只好終老江湖。老:終老。

漁蓑:漁人穿的蓑衣。此指漁釣之事,即隱居江上。

“銀艾非吾事”二句:掌管印信本不是我要做的事情,即無意仕途,想寄情山水,也因被瑣事耽誤而未能成行。

銀:銀印,即官印。艾:像艾草殷綠色的拴印用的絲帶。

丘壑:山丘溝壑,泛指山水。

蹉跎:虛度光陰。此指失時。

膾(kuài)新鱸:燒煮新鮮的鱸魚吃。膾:把魚肉切細。鱸魚是吳江、松江、太湖一帶的名產。

“太平生長”二句:意謂自己生長在太平盛世,萬萬沒有料到今天要飽嘗兵戈之苦。

豈渭:哪料到。

干戈:古代兵器,這裏代指戰爭。

三江:指流人太湖的吳淞江、婁江、東江三條支流。

雪浪:白浪。

淨洗胡塵:指消滅一切入侵的敵人。胡塵,指金人侵略者。

挽天河:捲起天河之水(用以洗淨甲兵),暗指休戰。此句意謂北方失地未收復,決不能休戰求和。

“回首望霄漢”二句:意謂作者滿懷報國志向,可是朝廷無意北伐收復失地,空使志士傷心垂淚。霄漢:本義是指天空,這裏暗指朝廷。

賞析:

這首詞抒發了收復祖國山河的雄心和壯志難酬的悲憤的心情。

上片先寫江山破碎的悲愴心情。“平生太湖上”四句,面對浩瀚無際的太湖,作者想到自己曾多次泛舟湖上,它是那樣令人陶醉,那樣令人感到親切,這次重遊,自己心頭卻籠罩着茫茫無際的愁雲。從前遊太湖,北宋還沒有滅亡,而現在卻是國土淪喪,南宋朝廷偏安一隅,胡騎南窺,所餘的半壁河山也危在旦夕。作者用“何事”發問,卻沒有正面回答,因為在那個時代,家國之恨,使人愁生是不言而喻的。作者愁情滿懷,卻無計消除,南宋朝廷苟安求和,醉生夢死,縱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路,在無可奈何之中,他情緒陡轉。“擬把匣中長劍”以下五句,寫他忍痛放棄報國之志,把準備馳騁疆場的長劍換成一葉垂釣的扁舟,歸隱江湖,去作漁翁。他消沉地説,做官就不是我的事,我為此耽誤了隱居的山水,讓它們白白地等我。作者以超脱的口吻訴説自己悲憤的心情,以歸隱的行動表示自己對黑暗現實的不滿。

下片以“膾新鱸”三句承上啟下,當他吃着膾制好的新鮮鱸魚、喝着美酒、唱起悲壯的歌曲時,他的情緒從隱居一下又跌落到現實中了,他不能忘記災難深重的國土。“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干戈”,在太平時代生長的人,沒想到今天也見到戰爭,而“干戈”給作者帶來的是如大海一樣洶湧的激情,對祖國的熱愛和對敵人的憎惡,使他頓生扭轉乾坤之力,他要傾瀉三江洪濤巨浪,滌盪千里中原的胡塵,用不着壯志挽天河洗兵馬,要把敵人徹底消滅乾淨。這種鋼鐵誓言,如雷震耳,激盪在國人心中,所以當這首詞被題在吳江長橋下時,竟不脛而走,甚至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現實和理想總是有矛盾的,作者雖然雄心勃勃,壯志凌雲,但想到黑暗的現實,心頭又愁雲慘淡,最後以“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作結,表現了他對朝廷的失望。

全篇悲愴、激憤,波瀾起伏,首尾呼應,唱出了愛國志士的心聲,風格沉雄、豪放。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六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作者:蘇軾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户,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譯文

丙辰年中秋節,高興地喝酒直到第二天早晨,喝到大醉,寫了這首詞,同時思念弟弟蘇轍。

明月從什麼時候才開始出現?我端起酒杯遙問蒼天。不知道在天上宮殿,何年何月。我想要乘御清風回到天上,又恐怕在美玉砌成樓宇,受不住高聳九天寒冷。翩翩起舞玩賞着月下清影,哪像是在人間。

月兒轉過硃紅色樓閣,低低地掛在雕花窗户上,照着沒有睡意作者。明月不該對人們有什麼怨恨吧,為什麼偏在人們離別時才圓呢?人有悲歡離合變遷,月有陰晴圓缺轉換,這種事自古來難以周全。只希望這世上所有人親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這美好月光。

註釋

1丙辰:指公元1076年(宋神宗熙寧九年)。這一年蘇軾在密州(今山東省諸城市)任太守。

2達旦:到天亮。

3子由:蘇軾弟弟蘇轍字。

4把酒:端起酒杯。把,執、持。

5天上宮闕(què):指月中宮殿。闕,古代城牆後石台。

6歸去:回去,這裏指回到月宮裏去。

7瓊(qióng)樓玉宇:美玉砌成樓宇,指想象中仙宮。

8不勝(shèng,舊時讀shēng):經受不住。勝:承擔、承受。

9弄清影:意思是月光下身影也跟着做出各種舞姿。弄:賞玩。

10何似:何如,哪裏比得上。

11轉朱閣,低綺(qǐ)户,照無眠:月兒移動,轉過了硃紅色樓閣,低低地掛在雕花窗户上,照着沒有睡意人(指作者作者)。朱閣:硃紅華麗樓閣。綺户: 雕飾華麗門窗。

12不應有恨,何事長(cháng)向別時圓:(月兒)不該(對人們)有什麼怨恨吧,為什麼偏在人們分離時圓呢?何事:為什麼。

13此事:指人“歡”“合” 和月“晴”“圓”。

14但:只。

15千里共嬋(chán )娟(juān):只希望兩人年年平安﹐雖然相隔千里,也能一起欣賞這美好月光。共:一起欣賞。嬋娟:指月亮。

賞析

此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對胞弟蘇轍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手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親人千里、孤高曠遠境界氛圍,反襯作者遺世獨立意緒和往昔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寧九年)。當時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邊賞月一邊飲酒,直到天亮,於是做了這首《水調歌頭》。蘇軾一生,以崇高儒學、講究實務為主。但他也“齠齔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示過“歸依佛僧”,是經常處在儒釋道糾葛當中。每當挫折失意之際,則老莊思想上升,藉以幫助作者解釋窮通進退困惑。公元1071年(熙寧四年),他以開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為了權且避開汴京政爭漩渦。公元1074年(熙寧七年)調知密州,雖説出於自願,實質上仍是處於外放冷遇地位。儘管當時“面貌加豐”,頗有一些曠達表現,也難以遮掩深藏內心鬱憤。這首中秋詞,正是此種宦途險惡體驗昇華與總結。“大醉”遣懷是主,“兼懷子由”是輔。對於一貫秉持“尊主澤民”節操作者來説,手足分離和私情,比起廷憂邊患國勢來説,畢竟屬於次要倫理負荷。此點在題序中並有深微提示。

在大自然景物中,月亮是很有浪漫色彩,很容易啟發人們藝術聯想。一鈎新月,可聯想到初生萌芽事物;一輪滿月,可聯想到美好團圓生活;月亮皎潔,讓人聯想到光明磊落人格。在月亮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類無限美好憧憬與理想。蘇軾是一位性格豪放、氣質浪漫文學家,當他抬頭遙望中秋明月時,其思想情感猶如長上了翅膀,天上人間自由翱翔。反映到詞裏,遂形成了一種豪放灑脱風格。

此詞上片望月,既懷逸興壯思,高接混茫,而又腳踏實地,自具雅量高致。一開始就提出一個問題:明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把酒問天這一細節與屈原《天問》和李白《把酒問月》有相似之處。其問之痴迷、想之逸塵,確實是有一種類似精、氣、神貫注在裏面。從創作動因上來説,屈原《天問》洋洋170餘問磅礴詩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彷徨山澤、經歷陵陸,在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仰見“圖畫天地山川神靈”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後“呵而問之”(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是情景觸碰激盪產物。李白《把酒問月》詩自注是:“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也是即興遣懷之作。蘇軾此詞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歡飲達旦後狂想之曲,亦屬“佇興之作”(王國維《人間詞話》)。它們都有起得突兀、問得離奇特點。從創作心理上來説,屈原在步入先王廟堂之前就已經是“嗟號昊旻,仰天歎息”(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處於情感迷狂精神狀態,故呵問青天,“似痴非痴,憤極悲極”(胡浚源《楚辭新注求確》)。李白是“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把酒問月》),那種因失意悵惘鬱勃意緒,也是鼻息可聞。蘇軾此詞作於丙辰年,時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自請外任密州。既有對朝廷政局強烈關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複雜心情,故時逢中秋,一飲而醉,意興在闌珊中饒有律動。三人創作心理實是脈絡暗通。

蘇軾把青天當做作者朋友,把酒相問,顯示了他豪放性格和不凡氣魄。李白《把酒問月》詩説:“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不過李白這裏語氣比較舒緩,蘇軾因為是想飛往月宮,所以語氣更關注、更迫切。“明月幾時有?”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追溯明月起源、宇宙起源;又好像是在驚歎造化巧妙。讀者從中可以感到作者對明月讚美與嚮往。

接下來兩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把對於明月讚美與嚮往之情更推進了一層。從明月誕生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宮裏今晚是一個什麼日子。作者想象那一定是一個好日子,所以月才這樣圓、這樣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説:“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唐人稱李白為“謫仙”,黃庭堅則稱蘇軾與李白為“兩謫仙”,蘇軾作者也設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 “乘風歸去”之想。他想乘風飛向月宮,又怕那裏瓊樓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兒寒冷。“瓊樓玉宇”,語出《大業拾遺記》:“瞿乾祐於江岸玩月,或謂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不勝寒”,暗用《明皇雜錄》中典故:八月十五日夜,葉靜能邀明皇遊月宮。臨行,葉叫他穿皮衣。到月宮,果然冷得難以支持。這幾句明寫月宮高寒,暗示月光皎潔,把那種既嚮往天上又留戀人間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寫了出來。這裏還有兩個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風歸去”“歸去”。飛天入月,為什麼説是歸去呢?也許是因為蘇軾對明月十分嚮往,早已把那裏當成作者歸宿了。從蘇軾思想看來,他受道家影響較深,抱着超然物外生活態度,又喜歡道教養生之術,所以常有出世登仙想法。他《前赤壁賦》描寫月下泛舟時那種飄飄欲仙感覺説:“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這首詞互相印證。詞人之所以有這種脱離人世、超越自然奇想,一方面來自他對宇宙奧祕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是來自對現實人間不滿。人世間有如此多不稱心、不滿意之事,迫使詞人幻想擺脱這煩惱人世,到瓊樓玉宇中去過逍遙自在神仙生活。蘇軾後來貶官到黃州,時時有類似奇想,所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而,在詞中這僅僅是一種打算,未及展開,便被另一種相反思想打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兩句急轉直下,天上“瓊樓玉宇”雖然富麗堂皇,美好非凡,但那裏高寒難耐,不可久居。詞人故意找出天上美中不足,來堅定作者留在人間決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詞人對人間生活熱愛。同時,這裏依然在寫中秋月景,讀者可以體會到月亮美好,以及月光寒氣逼人。這一轉折,寫出詞人既留戀人間又嚮往天上矛盾心理。這種矛盾能夠更深刻地説明詞人留戀人世、熱愛生活思想感情,顯示了詞人開闊心胸與超遠志向,因此為歌詞帶來一種曠達作風。

但蘇軾畢竟更熱愛人間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飛往高寒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作者清朗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作者清影為伴,一起舞蹈嬉戲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説:“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起舞弄清影”就是從這裏脱胎出來。“高處不勝寒”並非作者不願歸去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才是根本之所在。與其飛往高寒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碼還可以與作者清影為伴。這首詞從幻想上天寫起,寫到這裏又回到熱愛人間感情上來。從“我欲”到“又恐”至“何似”心理轉折開闔中,展示了蘇軾情感波瀾起伏。他終於從幻覺回到現實,在出世與入世矛盾糾葛中,入世思想最終佔了上風。“何似在人間”是毫無疑問肯定,雄健筆力顯示了情感強烈。

下片懷人,即兼懷子由,由中秋圓月聯想到人間離別,同時感念人生離合無常。“轉朱閣,低綺户,照無眠。”轉和低都是指月亮移動,暗示夜已深沉。月光轉過硃紅樓閣,低低地穿過雕花門窗,照到了房中遲遲未能入睡之人。這裏既指作者懷念弟弟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節因不能與親人團圓以至難以入眠一切離人。“無眠”是泛指那些因為不能和親人團圓而感到憂傷,以致不能入睡人。月圓而人不能圓,這是多麼遺憾事啊!於是詞人便無理地埋怨明月説:“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明月您總不該有什麼怨恨吧,為什麼老是在人們離別時候才圓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離人愁苦了。這是埋怨明月故意與人為難,給人增添憂愁,無理語氣進一步襯托出詞人思念胞弟手足深情,卻又含蓄地表示了對於不幸離人們同情。

接着,作者把筆鋒一轉,説出了一番寬慰話來為明月開開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固然有悲歡離合,月也有陰晴圓缺。她有被烏雲遮住時候,有虧損殘缺時候,她也有她遺憾,自古以來世上就難有十全十美事。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暫時離別而感到憂傷呢?詞人畢竟是曠達,他隨即想到月亮也是無辜。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暫時離別而憂傷呢?這三句從人到月、從古到今做了高度概括。從語氣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提問;從結構上,又是推開一層,從人、月對立過渡到人、月融合。為月亮開脱,實質上還是為了強調對人事達觀,同時寄託對未來希望。因為,月有圓時,人也有相聚之時。很有哲理意味。

詞最後説:“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嬋娟”是美好樣子,這裏指嫦娥,也就是代指明月。“共嬋娟”就是共明月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謝莊《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既然人間離別是難免,那麼只要親人長久健在,即使遠隔千里也還可以通過普照世界明月把兩地聯繫起來,把彼此心溝通在一起。“但願人長久”,是要突破時間侷限;“千里共嬋娟”,是要打通空間阻隔。讓對於明月共同愛把彼此分離人結合在一起。古人有“神交”説法,要好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見面,卻能以精神相通。“千里共嬋娟”也可以説是一種神交了!這兩句並非一般和共勉,而是表現了作者處理時間、空間以及人生這樣一些重大問題所持態度,充分顯示出詞人精神境界豐富博大。王勃有兩句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意味深長,傳為佳句,與“千里共嬋娟”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張九齡《望月懷遠》説:“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許渾《秋霽寄遠》説:“唯應待明月,千里與君同。”都可以互相參看。但願人人年年平安,相隔千里也能共享着美好月光,表達了作者祝福和對親人思念,表現了作者曠達態度和樂觀精神。蘇軾就是把前人詩意化解到作者作品中,熔鑄成一種普遍性情感。正如詞前小序所説,這首詞表達了對弟弟蘇轍(字子由)懷念之情,但並不限於此。可以説這首詞是蘇軾在中秋之夜,對一切經受着離別之苦人表示美好祝願。

此篇是蘇詞代表作之一。從藝術成就上看,它構思奇拔,畦徑獨闢,極富浪漫主義色彩,是歷來公認中秋詞中絕唱。從表現方面來説,詞前半縱寫,後半橫敍。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峯迴路轉。前半是對歷代神話推陳出新,也是對魏晉六朝仙詩遞嬗發展。後半純用白描,人月雙及。它名為演繹物理,實則闡釋人事。筆致錯綜迴環,搖曳多姿。從佈局方面來説,上片凌空而起,入處似虛;下片波瀾層疊,返虛轉實。最後虛實交錯,紆徐作結。全詞設景清麗雄闊,以詠月為中心表達了遊仙“歸去”與直舞“人間”、離欲與入世 盾和困惑,以及曠達自適,人生長久樂觀枋度和美好願望,極富哲理與人情。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意境清新如畫。最後以曠達情懷收束,是詞人情懷自然流露。情韻兼勝,境界壯美,具有很高審美價值。此詞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體現出蘇詞清雄曠達風格。

作者既標舉了“ 絕塵寰宇宙意識”,又摒棄那種“在神奇永恆面前錯愕”情態(聞一多評《春江花月夜》語)。他並不完全超然地對待自然界變化發展,而是努力從自然規律中尋求“隨緣自娛”生活意義。所以,儘管這首詞基本上是一種情懷寥落秋吟詠,讀來卻並不缺乏“觸處生春”、引人向上韻致。

對於這首《水調歌頭》歷來都是推崇備至。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認為此詞是寫中秋詞裏最好一首。這首詞彷彿是與明月對話,在對話中探討着人生意義。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尋味。因此九百年來傳誦不衰。吳潛《霜天曉角》:“且唱東坡《水調》,清露下,滿襟雪。”《水滸傳》第三十回寫八月十五“可唱個中秋對月對景曲兒”,唱就是這 “一支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可見宋元時傳唱之盛。全詞意境豪放而闊大,情懷樂觀而曠達,對明月嚮往之情,對人間眷戀之意,以及那浪漫色彩,瀟灑風格和行雲流水一般語言,至今還能給人們以健康美學享受。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七

水調歌頭·焦山

鐵甕古形勢,相對立金焦。長江萬里東注,曉吹卷驚濤。天際孤雲來去,水際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遠岫忽明晦,好景畫難描。

混隋陳,分宋魏,戰孫曹。回頭千載陳跡,痴絕倚亭皋。惟有汀邊鷗鷺,不管人間興廢,一抹度青霄。安得身飛去,舉手謝塵囂。

翻譯

鎮江城像鐵翁一樣,金山焦山隔江相對。萬里長江向東流去,風吹浪濤。天邊孤雲來來去去,水邊孤帆來來往往,水天相接,一片浩然景象遠處峯巒忽明忽暗,如此美好的圖畫卻難以描繪。

隋滅陳,宋與魏又隔江相望。在歷史長空中,回想歷史人物已神遊物外了。只要水草邊的鷗鷺,不管人世變遷,都在天空中翻飛。還爭取什麼呢,還是辭世歸隱為好。

註釋

鐵甕:鎮江古名鐵甕城,三國孫權建。

金焦:金山和焦山。二山對峙,俱屹立大江中。

曉吹:晨風。

岫:峯巒。

混隋陳:混:統一。

分宋魏:南朝劉宋與鮮卑族拓跋氏的魏對峙。

孫:孫權。

曹:曹操。

痴絕:指回想歷代史事時想得出神。

一抹:形容輕微的痕跡。

舉手:分別時的動作。

謝:告辭。

塵囂:指塵世。

塵:塵世、人間。

囂:市集,做買賣的地方。

賞析

這是一首登臨抒懷的詞作。上片詞人從“鐵甕”起筆,點出鎮江城古來形勝的特點,並交代詞人所在。次句聚焦“金焦”,寫出金山、焦山東西相對的壯觀之勢。首二句寫得概括、有力,渲染出一派磅礴之勢。接着兩句寫夾在金山、焦山之間的江水:萬里江流從東邊滾滾而來,伴着晨風,捲起驚濤駭浪。 “注” “卷”兩字用力極大,突顯江水浩大的聲勢,襯出山水相問的壯麗景緻。 “天際孤雲來去,水際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三句中,“孤雲”“孤帆”襯出江天、江水的浩渺;“來去”“上下”縱橫交錯,可知詞人在遊目騁懷,頻頻俯仰,可以想見其跳蕩的神思;“天共水相邀”將水天相接的情境展現在人們眼前,這境界是非常開闊的。詞人還沒有看夠山和水,“遠岫忽明晦”的景緻又映人眼簾,“忽”字體現出“明暗”的瞬間性,這剎那間的感官刺激又引起詞人多少興奮。“好景畫難描”一句收束上片。詞人上片全在寫景,但仍覺自己未能將好景描畫出來,可見焦山景色之美好。

下片首三句“混隋陳,分宋魏,戰孫曹”,詞人從歷史的角度,由近到遠,寫鎮江古城的攻守征戰,突顯鎮江古城在歷史上的重要地位。“回頭幹載陳跡,痴絕倚亭皋”兩句,詞人從追溯歷史中回到現實,他痴痴地倚立江邊,不禁感慨萬千。詞人對古來梟雄無限神往,期望自己也能像他們那樣一展宏圖,可現實中卻不是這樣。詞人滿腹詩書,卻官小權微,難受重用,大有懷才不遇之感,於是他不得不開解自己。“惟有汀邊鷗鷺,不管人間興廢,一抹度青霄。”詞人豔羨江邊鷗鷺能夠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飛翔,越飛越高,直飛到青霄之上,不管人間興廢。結尾兩句由豔羨鷗鷺更進一步,詞人想象自己能與鷗鷺同命,可以飛上天空,離開紛繁複雜的塵世,從側面表現出詞人對現實的不滿以及壯志難酬的憂悶。

全詞融寫景、懷古、抒情三者為一體,層次分明,語言純熟,意境開闊,耐人尋味。

創作背景

該詞為宋理宗嘉熙二、三年間(1238-1239)吳潛任鎮江知府時所作。鎮江風景壯麗,地處吳頭楚尾、南北要衝,自古即兵家爭雄之所,也是文人墨客會聚之區。這裏的古蹟和流傳的佳話很多,形成了特殊的歷史文化氛圍,文人到此,無不受到強烈感發。該詞就是吳潛在此環境下創作的。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八

原文:

秋雨一何碧,山色倚晴空。

江南江北愁思,分付酒螺紅。

蘆葉蓬舟千重,菰菜蓴羹一夢,無語寄歸鴻。

醉眼渺河洛,遺恨夕陽中。

蘋洲外,山欲暝,斂眉峯。

人間俯仰陳跡,歎息兩仙翁。

不見當時楊柳,只是從前煙雨,磨滅幾英雄。

天地一孤嘯,匹馬又西風。

譯文

平山堂上佇立遠望,秋雨過後,江岸的山色在晴空映襯下分外青碧。一個人輾轉大江南北,有多少憂愁思緒,都付之一醉,暫且忘卻吧。乘坐小船沿蘆葦岸邊千里漂泊,張翰那種思念菰菜蓴羹就辭官歸家的作為,於我只能是一場夢了,我惟有默默無語把思念寄託給南飛鴻雁。醉眼朦朧中回望渺遠的黃河洛水,夕陽籠罩下留存多少遺憾和憤恨!

在蘋草萋萋的洲渚外面,遠山在暮色裏就要收斂他的眉峯。俯仰憑弔平山堂的人間遺蹟,歎息歐、蘇兩位仙翁已然遠逝。眼前沒了當時的楊柳,只是從前的煙雨,磨滅了幾位英雄。且唱響一聲孤嘯,我又將匹馬啟程,在西風悽緊的天地間。

註釋

平山堂:在今揚州西北蜀崗上,為歐陽修所建。

螺紅:紅色的螺杯。

菰菜蓴羹:相傳張翰在外作官時,見秋風起,想起了家鄉的菰菜、蓴羹和鱸魚膾,就辭官歸鄉。

河洛:黃河與洛水之間的地區。此處泛指淪陷於金兵之手的土地,故詞人有遺恨在焉。

兩仙翁:指歐陽修與蘇東坡。

匹馬:有作者自喻意。

賞析:

這首詞意境豐滿。詞人通過對山色,身世的描寫,融抒情、議論為一體,含義深廣,具有一種淡淡的感傷色彩。揚州西北的平山堂,是歐陽修在這裏任知州時建造的。登堂遙眺,江南金、焦、北固諸山盡在眼前,視與堂平,故取名“平山”。

一個世紀後,方岳身處平山堂,俯仰江山,緬懷先賢,不禁詩思如潮,就以蘇東坡《黃州快哉亭》詞的韻腳,寫下了這首《水調歌頭》。

詞從寫景入手。“秋雨”二句,寫雨後平山堂遠望所見的景色。這時雨過天晴,長江對岸諸山愈加顯得青綠可愛。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表達相當出色,句法也很奇巧。它重點是寫“山色”之“碧”,而以“秋雨”和“晴空”作烘托,使之更加鮮明起來。雨水洗過的青山,去掉了表層的塵土,增加了滋潤的水分,當然更顯得青綠;而雨後放晴時,天空更兼秋高氣爽,陽光就會更加充足,照耀着雨後的羣山,它的碧綠於是又加深了一層。這兩句通過倒裝,將雨後的山形象地勾畫了出來。

“江南江北愁思”兩句,意思是説平生行遍江南江北,積累起來的許多愁思,都付之一醉,暫時忘卻吧。借酒消愁本來是人之常情,尤以文人為甚。但作者哪裏來這麼多“愁思”,它的具體內容又是什麼呢?一是自傷飄泊無定,二是慨歎中原未復。這就是有點有染的寫法,即先説明性質,然後再表現內容。

“蘆葉蓬舟千里”三句,寫詞人長年飄泊在外,不能回鄉。“蘆葉”句展示“蓬舟”(蓋有蓬頂的小舟)在長滿蘆葉的岸邊行駛之狀。“千里”極言行程之長,飄泊地域之廣闊。“菰菜蓴羹”用的是張翰的典故:相傳張翰在外作官時,見秋風起,想起了家鄉的菰菜、蓴羹和鱸魚膾,就命駕而歸。“菰菜蓴羹”後面加上“一夢”兩字,就否定了此事的現實性。因而只好“無語寄歸鴻”,默默無言地目送徵鴻南歸。方岳是南宋後期著名的江湖派詩人之一,他少年飄蕩江湖,中年以後,雖中了進士而宦遊各地,還不免有“遊宦成羈旅”之感。思歸而不得,發為愁思,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醉眼渺河洛,遺恨夕陽中”一句,意思是醉酒後的詞人雙眼朦朧,河洛一帶渺不可及,而遺恨於夕陽之中,這不是其字面意思,實質上它抒發的是詞人為中原淪落,未能收復而遺恨。下片又從眼前景物寫起。“蘋洲外”三句,寫遠山在黃昏中的姿態。“蘋洲”是長滿蘋草的洲渚;蘋洲之外,遠山在暮色中斂下了它的眉峯,這是將愁苦的感情移入於物,寫的是帶情之景。這種寫法,一方面增加了狀物的形象性,一方面也抒發了自己的感情,可謂一舉兩得。“人間俯仰陳跡”至“磨滅幾英雄”五句,轉入懷古。作者遙想當年與平山堂有密切關係的歐陽修和蘇東坡兩位“仙翁”已經逝去,黯然神傷扼腕歎息。“楊柳”和“煙雨”是歐陽修和蘇東坡詞中描寫的平山堂景色,作者巧妙地引用這兩個詞,除了表示對歐蘇二公無限景仰外,還寄託了滄桑之感。“楊柳”已非,“煙雨”依舊,而幾許英雄,已磨滅於此變化之中。這幾乎是文人登臨懷古的一個永恆主題,骨子裏是感到人生虛幻,蒙上了一層虛無的感傷色彩,這是失意牢落者常有的感情。

最後兩句,從懷古議論回到現實,寫自己又將匹馬登程,在西風悽烈的天地之間,悵然孤嘯。其情其景,是夠令人感傷的。這一結尾,又回到了飄泊的愁思,與上片遙相呼應。

此詞從登平山堂所見景物寫起,轉入抒情、議論,除了懷念歐蘇兩位“文章太守”以外,又抒發了國土未被收復的愁恨,思想內容是豐富的。詞的上片從山色寫到身世、家國之悲,從橫的方向馳騁思想,換頭又回到山色,使描寫對象與上片開頭複合;然後再從縱的方向馳騁思想,懷念歐蘇二公,其寫法大開大合,縱橫自如。最後以匹馬西風作結,留下了詞人踽踽獨行的形象,久久繞人腦際。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九

水調歌頭·定王台

雄跨洞庭野,楚望古湘州。

何王台殿,危基百尺自西劉。

尚想霓旌千騎,依約入雲歌吹,屈指幾經秋。

歎息繁華地,興廢兩悠悠。

登臨處,喬木老,大江流。

書生報國無地,空白九分頭。

一夜寒生關塞,萬里雲埋陵闕,耿耿恨難休。

徙倚霜風裏,落日伴人愁。

古詩簡介

《水調歌頭·定王台》是宋代文學家袁去華所作的一首詞。詞的上闋敍述詞人登台縱目,周覽形勝,追溯昔時的繁華;下闋則撫事傷時,抒發了詞人烈士遲暮、報國無門的悲憤。全詞以雄健之筆寫沉鬱之懷,令人哀感無端。

翻譯/譯文

定王台建在洞庭湖之濱,位於古湘州地界上。定王台雖然在歷經千年之後已經堙沒,但是遺蹟尚存,那殘存的台基,依然高聳百尺,令我想到定王台的修建者西漢的劉發。想當年定王到此遊玩時,一定是華蓋如雲,旌旗招展,如虹霓當空;千乘萬騎前呼後擁,聲勢浩大;急管高歌之聲似乎直抵雲霄。然而,屈指已幾度春秋,昔日的繁華盛地變成了一派衰敗蒼涼,盛衰無常,興廢兩茫茫。

登台遠望,只見高大的樹木枝葉枯落,長江無止息地向東奔流。對此情景,想到國家的支離破碎,滿目瘡痍,而自己空懷一腔報國熱情卻無路請纓、壯志難酬,不由得發出了悲憤蒼涼的感慨:書生報國無門,空自白頭,而金兵猝然南下,侵佔中原,猶如一夜北風生寒,導致萬里河山支離破碎、殘破不堪。京都淪陷,皇家陵闕黯然被埋沒在厚厚的雲霧之中,令人愁恨不已。念及此,我耿耿於懷,悲憤難休,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徘徊往來在秋風寒霜中,夕陽將落,更增人恨愁。

註釋

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凱歌”“台城遊”“水調歌”,雙調九十五字,上闋九句四平韻、下闋十句四平韻。

定王台:在今湖南長沙市東,漢景帝之子定王劉發為望其母唐姬墓而築,故名。

楚望:楚地的望郡。唐、宋時,州、郡、縣按地勢、人口及經濟狀況劃分為畿、赤、望、緊、上、中、下若干等級,形勝富庶的地區稱“望”。

湘州:東晉永嘉時初置,唐初改潭州,詞中指長沙。

危基:高大的台基。

自西劉:始建於西漢劉發。

霓(ní)旌(jīng):旗幟如雲霓,形容儀仗之盛。

依約:連綿不斷。

空白九分頭:徒然白首。詞中用陳與義《巴丘書事》“未必上流須魯肅,腐儒空白九分頭”,來表達作者請纓無路的悲憤。

一夜寒生關塞:比喻金人猝然南侵,攻破關塞。

雲埋陵闕(què):皇宮與陵寢都埋沒在遠方的雲霧中,詞中指宋都汴京淪於敵手。陵闕:帝王陵墓、京都城闕,均為存亡的象徵。

耿(gěng)耿:不安的樣子。

徙(xǐ)倚(yǐ):走走停停。

創作背景

《水調歌頭·定王台》大約作於詞人擔任善化(在今長沙市內)縣令期間。詞人在一個深秋時節登上定王台覽勝,感慨頓生,並將不勝今昔之感昇華為感時傷事的愛國之情,於是寫下了這首詞。

賞析/鑑賞

詞的上闋“雄跨洞庭野,楚望古湘州。何王台殿,危基百尺自西劉”四句,氣勢不凡,雄渾卓絕。“雄跨”一詞,表現了定王台的雄奇地形。“危基百尺”則以誇張的手法寫出了定王台的壯麗。接下來三句以想象的手法接入歷史的畫面。想當年西漢國力強盛,定王台閣周圍遍佈如雲鐵騎,祭祀的音樂響徹雲霄。然而,這些都已經是歷史陳跡。“屈指幾經秋”將作者的思緒從壯麗的歷史收回到嚴酷的現實。 ’“歎息繁華地,興廢兩悠悠”定王台再壯麗,到作者登臨的時候,已經殘破不堪。回想往昔的繁華,今日的頹牆敗瓦,作者不禁慨然,感歎人事的興衰廢替。聯繫到作者所處的時代,當時的南宋政府偏安一隅,面對金國的威脅無力反擊,將大好河山拱手相送,這也是引發作者喟歎的一個情緒基點。所以詞中的興替之感超越了普通詩文中抽象的今昔之悲,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下闋“登臨處,喬木老,大江流”三句點題,敍説登臨之事。古人登高作賦,喜歡大肆鋪陳的居多,但在這裏,作者僅以極其簡略的手法白描眼前所見:喬木老,大江流。作者並沒有放縱自己的情緒,但這種沉默中卻藴涵着更加深沉的悲痛。作者跟同時代的復國志士一樣,滿懷報國之心,但讓人痛苦的是,“書生報國無地,空白九分頭”。歲月蹉跎,功業未就,空白了少年頭“,一夜寒生關塞,萬里雲埋陵闕,耿耿恨難休”,其中“關塞”是征戰的偏遠地段,“陵闕”是北宋宗廟祖墳所在,從前都是作者心底事,但現在離他越來越遠了,“萬里”一詞,寫出了這種虛無遼遠的感覺。因為報國無門,作者永遠不能在關塞為國盡忠,永遠也無法收復北宋宗室的陵墓。這種無奈和遺憾,使他的“恨”意難休。“徙倚霜風裏,落日伴人愁”,報國無門,年華蒼老,詞人無可奈何,只能以一副獨立寒秋、天涯孤影的悲涼畫面結束。其中的“伴”字寫盡詞人的落寞和孤獨,因為沒有志同道合的人和他並肩作戰,只得和無情的夕陽相伴,在蒼茫暮色中自怨自艾。詞結尾仍收回到定王台上,結構十分緊湊,並以景寓情,饒有餘韻。最後點出一個“愁”字,並不表示消沉、絕望,而是英雄灑淚。慷慨生哀,與全詞悲壯的格調完全統一。

這首詞畫面壯闊雄渾,音調蒼涼激楚,充溢着強烈的愛國情感,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名家點評

近代文學家唐圭璋《唐宋詞鑑賞辭典》:這首詞的顯著特色是情景交融、虛實結合。描寫定王台,其盛處從“危基百尺”展開想象,以定王台當年的遊賞盛況來側寫旁透,用筆空靈,其衰處則就登臨所見,以環境背景的渲染烘托來表現,都極有思致。詞中的景物,是一幅闊大而蒼茫的畫面。讚歎吟唱它的景中人則是一個胸有宏大抱負而無法實現,心境激楚悲涼的愛國志士,這就使詞構成了意境雄渾蒼涼的特色。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十

原文:

平生酒太湖上,酒短棹幾經酒過。

如今酒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

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一葉,歸去老漁蓑。

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

膾新鱸,斟美酒,起悲歌。

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兵戈。

欲瀉三江雪浪,淨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

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

賞析:

這首詞慷慨悲涼,唱出了宋室南渡初期志士仁人的心聲,因而受到重視。

此詞系題於吳江橋上,因而全篇緊緊圍繞江水立意。“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這的“幾”有説不清多少次的意思,它與“平生”“短棹”配合,把往日太湖之遊寫得那麼輕鬆愉快,為下文抒寫愁緒作了鋪墊。“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陡然轉到當前,然而是何事使他愁和水、雲一樣多呢?作者並不馬上解釋,接下去的詞句卻是感情的連續抒發。以劍換舟,暗示報國無門,只好終老江湖。但是這三句用“擬”字領起,分明説只是打算。“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銀是銀印,艾是拴印的綬帶,丘壑指隱士們住的地方。這兩句申足前三句句意:先説自己無意作官,後説歸隱不能。

下片用三個三字句起頭:“新鱸,斟美酒,起悲歌”,音節疾促,勢如奔馬,作者的感情從中噴湧而出。通膾,把魚肉切細。從內容着眼,“新鱸”、“美酒”都是至美之物,但後面接上的是“起悲歌”,此所謂以美襯悲、愈轉愈深者也。“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兵戈”,這裏開始回答“何事愁與水雲多”,也呼應“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全句意謂自己生長在太平盛事,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飽嘗了兵戈三苦。“欲瀉三紅雪浪,淨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這三句用“欲”字領起,也分明説只是有此打算。正因為有了這一打算,上片中所説的以劍換舟的打算才未實現,丘壑之隱也才蹉跎。那麼這一打算能否實現呢?“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霄漢這裏暗指朝廷。作者滿懷報國志向,可是面對朝廷只能使濃愁變成傷心的清淚,因為統治者並不允許人民通過戰鬥收復失地,作者的一切設想,也都因朝廷的妥協投降而變成了泡影。

這首詞慷慨悲壯,每個字的後面都激烈跳蕩着一顆被壓抑的愛國心,反映了在國事不寧的情況下個人身心無處寄託的徬徨和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