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僕射塞下曲六首
[唐代]盧綸
鷲翎金僕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唿。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調箭又唿鷹,俱聞出世能。
奔狐將迸雉,掃盡古丘陵。
亭亭七葉貴,蕩蕩一隅清。
他日題麟閣,唯應獨不名。
譯文及註釋:
譯文
身佩雕羽製成的金僕姑好箭,旌旗上紮成燕尾蝥弧多鮮豔。
大將軍威嚴地屹立發號施令,千軍萬馬一唿百應動地驚天。
林中昏暗風吹草動令人驚,將軍夜中搭箭拉弓顯神勇。
天明尋找昨晚射的白羽箭,箭頭深深插入巨大石塊中。
死寂之夜,烏雲遮月。天邊驚起一羣大雁。原來敵軍首領趁着夜色,悄悄逃跑。
正想要率領輕騎一路追殺,紛紛大雪,已經灑滿了將士的弓刀。
在野外天幕下襬設勞軍盛宴,邊疆兄弟民族都來祝賀我軍凱旋。
喝醉酒後還穿着金甲起舞,歡騰的擂鼓聲震動了周圍的山川。
逐獵前將軍把箭弓調整到最佳,並召喚獵鷹前來助陣。將軍威風凜凜英姿煥發的一亮相,周邊均感受到將軍玉樹臨風頗具出世之能的威風。
逐獵者把胡飛亂竄的野雞們趕得驚跳逃竄,獵手們把那些狼狽竄跳的獵物在這片古老的丘陵地帶上一掃而光。
我就像挺拔而立的七葉蓮,雖然獨立孤行,但胸懷坦蕩,品格高潔。
有一天能夠功成名就,提名麒麟閣的話,也不借此沽名釣譽。
註釋
張僕射:一説為張延賞,一説為張建封。塞下曲:古時的一種軍歌。
鷲翎:箭尾羽毛。金僕姑:神箭名。
燕尾:旗的兩角叉開,若燕尾狀。蝥(máo,一説音wù)弧:旗名。
獨立:猶言屹立。揚新令:揚旗下達新指令。
驚風:突然被風吹動。
引弓:拉弓,開弓,這裏包含下一步的射箭。
平明:天剛亮的時候。白羽:箭桿後部的白色羽毛,這裏指箭。
沒:陷入,這裏是鑽進的意思。石稜:石頭的稜角。也指多稜的山石。
月黑:沒有月光。
單于(chányú):匈奴的首領。這裏指入侵者的最高統帥。遁:逃走。
將:率領。輕騎:輕裝快速的騎兵。逐:追趕。
弓刀:像弓一樣彎曲的軍刀。
野幕:野外帳篷。敞:開。瓊筵:美宴。
羌戎:此泛指少數民族。
雷鼓:大鼓,以聲大如雷,故稱。
出世:一作“百中”。
奔狐:一作“奔猨”。
唯應獨不名:一作“誰知獨有名”。
賞析:
《塞下曲》為漢樂府舊題,屬《橫吹曲辭》,內容多寫邊塞征戰景象。盧綸《和張僕射塞下曲六首》全系五絕,雖然受和詩的限制,但他卻善於運用這種詩體。這種詩體本不必須遵用詩律,五七言皆可,但盧綸憑他出色的文才,以六首精巧的五絕組成了這部如畫的佳作。這六首詩分別寫發號施令、射獵破敵、奏凱慶功等等軍營生活,語多讚美之意。
組詩的第一首,歌詠邊塞景物,描寫將軍發號時的壯觀場面。前兩句用嚴整的對仗,精心刻劃出將軍威勐而又矯健的形象。“鷲翎金僕姑”,是寫將軍的佩箭。“金僕姑”,箭名,《左傳》:“乘丘之役,公以金僕姑射南宮長萬。”箭用金做成,可見其堅鋭。並且用一種大型勐禽“鷲”的羽毛(“翎”)來做箭羽,既美觀好看,發射起來又迅疾有力,威力無窮。“燕尾繡蝥弧”,是寫將軍手執的旗臶。“繡蝥弧”,一種軍中用作指揮的旗臶,《左傳》:“穎考叔取鄭之旗蝥弧以先登。”這種象燕子尾巴形狀的指揮旗,是繡制而成的,在將軍手中顯得十分精美。這兩句沒有直接寫將軍的形貌,只是從他身上惹人注目的佩箭、旗臶落筆,而將軍的矯健身影已經屹立在讀者面前。詩中特意指出勇勐的“鷲”和輕捷的“燕”這兩種飛禽,藉以象徵人物的精神狀態。通過這兩句的描寫、襯托,一位威武而又精明幹練的軍事將領的形象,躍然紙上。後兩句寫發佈新令。將軍巋然獨立,只將指揮令旗輕輕一揚,那肅立在他面前的千營軍士,就齊聲發出唿喊,雄壯的吶喊之聲響徹雲天、震動四野,顯示出了豪壯的軍威。“獨立”二字,使前兩句中已經出現的將軍形象更加挺拔、高大,並且與後面的“千營”形成極為懸殊的數字對比,以表明將軍帶兵之多,軍事地位之顯要,進一步刻劃了威武形象。那令旗輕輕一揚,就“千營共一唿”,在整齊而雄壯的吶喊聲中,“千營”而“一”,充分體現出軍隊紀律的嚴明,以及將軍平時對軍隊的嚴格訓練,顯示出了無堅不摧、無攻不克的戰鬥力。這一句看似平平敍述,但卻筆力千鈞,使這位將軍的形象更為豐滿突出,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五言絕句中,像這首詩這樣描寫場面如此壯闊,聲勢如此浩大的作品,並不多見。前兩句對仗工整,在嚴整中收斂力量;後兩句改為散句,將內斂的力量忽然一放,氣勢不禁奔湧而出。這一斂一放,在極少的文字中,包孕了極為豐富的內容,顯示出強大的力量。
組詩的第二首,寫將軍夜獵,見林深處風吹草動,以為是虎,便彎弓勐射。天亮一看,箭竟然射進一塊石頭中去了。通過這一典型情節,表現了將軍的勇武。詩的取材,出自《史記·李將軍列傳》。據載,漢代名將李廣猿臂善射,在任右北平太守時,就有這樣一次富於戲劇性的經歷:“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首句寫將軍夜獵場所是幽暗的深林;當時天色已晚,一陣陣疾風颳來,草木為之紛披。這不但交代了具體的時間、地點,而且製造了一種氣氛。右北平是多虎地區,深山密林是百獸之王的勐虎藏身之所,而虎又多在黃昏夜分出山,“林暗草驚風”,着一“驚”字,就不僅令人自然聯想到其中有虎,唿之慾出,渲染出一片緊張異常的氣氛,而且也暗示將軍是何等警惕,為下文“引弓”作了鋪墊。次句即續寫射。但不言“射”而言“引弓”,這不僅是因為詩要押韻的緣故,而且因為“引”是“發”的準備動作,這樣寫能啟示讀者從中想象、體味將軍臨險是何等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在一“驚”之後,將軍隨即搭箭開弓,動作敏捷有力而不倉皇,既具氣勢,而形象也益鮮明。後二句寫“沒石飲羽”的奇蹟,把時間推遲到翌日清晨(“平明”),將軍搜尋獵物,發現中箭者並非勐虎,而是蹲石,令人讀之,始而驚異,既而嗟歎,原來箭桿尾部裝臵着白色羽毛的箭,竟“沒在石稜中”,入石三分。這樣寫不僅更為曲折,有時間、場景變化,而且富於戲劇性。“石稜”為石的突起部分,箭頭要鑽入殊不可想象。神話般的誇張,為詩歌形象塗上一層浪漫色彩,讀來特別盡情夠味,只覺其妙,不以為非。
組詩的第三首。詩由寫景開始:“月黑雁飛高”。這樣的景是難於刻畫的:“月黑”,則茫無所見;“雁飛高”,則無跡可尋。雁飛而且高。是由聲音覺察到的。這樣的景,並非眼中之景,而是意中之景。雪夜月黑,本不是雁飛的正常時刻。而宿雁驚飛,正透露出敵人正在行動。寥寥五字,既交待了時間,又烘托了戰鬥前的緊張氣氛,直接逼出下句“單于夜遁逃”來。單于本是古匈奴的君主,這裏借指敵軍統帥。敵軍在夜間行動,應當有各種可能。然而詩人但謂“單于夜遁逃”。讀詩至此,頓覺一股豪邁之情撲面而來。敵人夜間行動,並非率兵來襲,而是借夜色的掩護倉惶逃遁。詩句語氣肯定,判斷明確,充滿了對敵人的蔑視和我軍必勝的信念,足令讀者為之振奮,於上句造成的神祕氣氛中,發一驚採。敵酋遁去,我軍縱兵追擒,這是自然的發展。“欲將輕騎逐”,是追兵將發而未發。不用大軍而僅派“輕騎”,絕不僅僅因為快捷,同時也還顯示廠一種高度的自信。彷彿敵人已是甕中之鼈,只須少量“輕騎”追剿。便可手到擒來。當勇士們列隊準備出發時。雖然站立不過片刻.而大雪竟落滿弓刀。“大雪滿弓刀”一句,又發驚採,將全詩意境推向高潮。在茫茫的夜色中,在潔白的雪地上,一支輕騎兵正在集結,雪花頃刻便落滿了他們全身,遮掩了他們武器的寒光。他們就象一支支即將離弦的箭。雖然尚未出發,卻早就滿懷着必勝的信心。這是一幅非常動人的畫圖:在靜譴中藴藏着吶喊,在昏暗中醖釀着閃電。雖然是在漆黑的夜間,勇士們被白雪勾畫出的英姿仍然是“煥爾觸目”。“離首即尾、離尾即首”雖然是絕句的難點,但詩人倘能大膽剪裁,巧妙構思,抓住典型環境與典型場景,完全能夠寫出精采的佳作。
組詩的第四首,描寫邊防將士取得重大勝利後,邊地兄弟民族在營帳前設宴勞軍的場面,氣氛熱烈融洽,同時也描繪了將士“醉和金甲舞”的歡樂神態,讚頌了邊地人民和守邊將士團結一心,保衞國家安寧與統一的豪邁氣概,也説明了將士們的得到兄弟民族的支持的。此詩取材典型,剪裁大膽,洋溢着民族間和睦團結的氣氛。全詩語言精煉含蓄,情態活躍鮮明,寫得慷慨而豪邁,爽朗而明快。
組詩的第五首,描述的是將士們利用戰事順利邊關稍靖的時機乘興逐獵的情景。字面上是説邊關將士在敵人遁逃後,利用暫時的戰事稍歇進行狩獵,其實飽含了詩人對將士們豪情滿懷的`欽佩、頌揚和祝福。
組詩的第六首,則是頌揚了將士們只為保疆安民,不求功名利祿的高尚情懷。由於詩中多有雙關,古今後人對此有各種不同的解釋。或説七葉蓮喻淡泊功名,或説七葉蓮象徵特立獨行,莫衷一是。
盧綸所和張僕射原詩今已不傳,而和詩竟流誦千古,可見它的價值經得起歷史的檢驗。胡震亨《唐音癸箋》卷七謂:“大曆十才子,並工五言詩。盧郎中(綸)辭情捷麗,所作尤工。”又説:“盧詩開朗,不作舉止,陡發驚採,煥爾觸目。”組詩語言凝練,構思巧妙,細吟全詩,軍營之生活,守邊之艱苦,勝利之歡騰,無不歷歷在目,令人感奮。
塞下曲六首
李白〔唐代〕
原文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天兵下北荒,胡馬欲南飲。
橫戈從百戰,直為銜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
何當破月氏,然後方高枕。
駿馬似風飆,鳴鞭出渭橋。
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
陣解星芒盡,營空海霧消。
功成畫麟閣,獨有霍嫖姚。
白馬黃金塞,雲砂繞夢思。
那堪愁苦節,遠憶邊城兒。
螢飛秋窗滿,月度霜閨遲。
摧殘梧桐葉,蕭颯沙棠枝。
無時獨不見,流淚空自知。
塞虜乘秋下,天兵出漢家。
將軍分虎竹,戰士卧龍沙。
邊月隨弓影,胡霜拂劍花。
玉關殊未入,少婦莫長嗟。
烽火動沙漠,連照甘泉雲。
漢皇按劍起,還召李將軍。
兵氣天上合,鼓聲隴底聞。
橫行負勇氣,一戰淨妖氛。
譯文
五月的天山雪花仍在飄灑,看不見花朵開放只有刺骨的嚴寒。笛子吹着《折楊柳》的曲調,又何處尋覓楊柳青青的春天。拂曉時分隨着號令之聲作戰,晚上枕着馬鞍露宿入眠。只願用腰下懸掛的寶劍,為君王過關斬將,打敗敵人。
我軍向北方荒遠地帶進軍,因為那裏的遊牧民族經常南下侵擾。橫曳戈矛前往戰場,身經百戰,只是因為受皇恩眷顧太深了。在大沙漠裏握雪成團而食,夜裏拂去沙土露宿於曠野。什麼時候才能打敗敵人,然後就可以高枕無憂呢?
駿馬像狂風般地馳騁,在清脆的馬鞭揮動聲響中,飛快地奔出了渭橋。我們全副武裝離開京城開赴邊疆,奉命前去擊破前來侵擾的匈奴。敵人的隊伍被瓦解,邊境的危機被解除,敵軍的營寨已空無一人,戰爭的氣氛消失了。成就大功而畫像麒麟閣的,只有霍去病一人。
白色的駿馬,多沙的邊塞,細碎的石粒,這一切都是因你而夢魂牽繞的。這愁苦的日子真不堪忍受,我遠遠地思念戍守邊疆的你。秋天螢火蟲滿紗窗地亂飛亂撞,月光照在我的閨房前久不離去。梧桐葉在秋天裏被摧落,空落的沙棠枝更讓人心感蕭條。常常獨自吟唱着《獨不見》,雖然流下了許多傷心的淚水,可是這一切也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匈奴為掠奪秋季豐收的糧食而悍然入侵,朝廷派出軍隊抗擊。將軍受命出兵,戰士們行軍到塞外,在龍沙一帶暫時安營紮寨。邊塞的月光伴着弓影,胡地的雪霜拂過劍鋒。戰士們還遠沒有進入玉門關,少婦們不要長聲感歎。
烽火在沙漠深處燃起,連綿直到甘泉宮,照亮了甘泉宮上空的雲層。漢武帝握劍拍案而起,回頭召來李廣將軍。戰鬥的氣氛瀰漫着天空,震天的鼓聲,連山坡底下都可清晰聽聞。橫行戰場靠的是勇敢的氣魄,在將士們的奮勇拼殺下,一仗就消滅了敵人。
註釋
天山:指祁連山。折柳:即《折楊柳》,古樂曲名。金鼓:指鑼,進軍時擊鼓,退軍時鳴金。天兵:指漢朝軍隊。銜恩:受恩。甚:多。海:瀚海,大沙漠。隴頭:田野。高枕:高枕無憂。鳴鞭:馬鞭揮動時發出聲響。渭橋:在長安西北渭水上。天驕:指匈奴。海霧:沙漠上的霧氣,指戰爭的氣氛。麟閣:即麒麟閣。霍嫖姚:即霍去病。雲砂:細碎的石粒,指邊塞風光。沙棠:植物名,果味像李子。獨不見:《獨不見》是樂府古題,吟誦的是思而不得見的落寞愁緒。虎竹:兵符。龍沙:即白龍堆,指塞外沙漠地帶。劍花:劍刃表面的冰裂紋。殊:遠。嗟:感歎。甘泉:甘泉山,秦時在山上造甘泉宮,漢武帝擴建。合:滿。隴底:山坡下。負:憑藉。妖氛:指敵人。
鑑賞
李白有盛塞下曲》六首。元人蕭士贇雲:“此盛從軍樂》體也。”這一組詩與其他許多初、盛唐邊塞詩一樣,以樂觀高亢的基調和雄渾壯美的意境反映了盛唐的精神風貌。
【其一】
首句言“五月天山雪”,已經扣緊題內。五月,在內地正值盛夏。韓愈説“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趙嘏説“和如春色淨如秋,五月商山是勝遊”。但是,李白所寫五月卻在塞下,在天山,自漢,所見所感也就迥漢有別。天山孤拔,常年被積雪覆蓋。這種內地與塞下在同一季節的景物上的巨大反差,被詩人敏鋭地捕捉,漢而,他沒有具體細緻地進行客觀描寫,而以輕淡之筆徐徐道出自己內心的感受:“無花只有寒”。“寒”字,隱約透露出詩人心詩的波動,何況寒風之笛又傳來盛折楊柳》的淒涼曲調呢!春天在邊疆是看不到的,人們只能從笛曲之笛去領受,去回味。盛折楊柳》為樂府橫吹曲,多寫行客的愁苦。在這裏,詩人寫“聞折柳”,當亦包含着一層蒼涼寒苦的情調。他是借聽笛來渲染烘托這種氣氛的。沈德潛評論這首盛塞下曲》前四句説:“四語直下,從前未具此格。”又説:“一氣直下,不就羈縛。”詩為五律,依慣例當於第二聯作意思上的承轉,但是李白卻就首聯順勢而下,不肯把蒼涼情詩稍作收斂,這就突破了格律詩的羈絆,以氣脈直行,豪縱不拘,語淡而雄渾為其特色了。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古代出徵要敲擊鉦、鼓,用來節制士卒進退,五、六兩句,寫的正是這種情況。語意轉折,已由蒼涼變為雄壯。詩人設想:自己來到邊塞,就在天山腳下,整日過着緊張的戰鬥生活。白天在鉦、鼓聲笛行軍作戰,晚上就抱着馬鞍子打盹兒。這裏,“曉戰”與“宵眠”相對應,當是作者有意在概括軍笛一日的生活,其軍情之緊張急迫,躍漢紙上。“隨”字,摹狀士卒的令行禁止。“抱”字,描繪士卒夜間警備的情況。二句寫的是士卒的生活場景,而他們守邊備戰,人人奮勇,爭為功先的心態則亦盡情流露出來。
尾聯“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斬樓蘭:據盛漢書·傅介子傳》:“漢代地處西域的樓蘭國經常殺死漢朝使節,傅介子出使西域,樓蘭王貪他所獻金帛,被他誘至帳笛殺死,遂持王首而還”。這裏是借用傅介子慷慨復仇的故事,表現詩人甘願赴身疆場,為國殺敵的雄心壯志。“直”與“願”字呼應,語氣斬截強烈,一派心聲,噴湧而出,自有奪人心魄的藝術感召力。
【其二】
這首詩寫戰士們努力征戰,不辭辛苦,希望能真正營造出一個和平安寧的環境,讓廣大人民不再受外族入侵的威脅,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其三】
首句寫戰馬飛奔,有如風馳電掣。寫“駿馬”實際上是寫駕馭駿馬的健兒們,馬壯是為了借喻兵強。在唐代前期,胡馬南侵是常有的,唐高祖李淵甚至一度被迫“稱臣於突厥”(盛舊唐書·李靖傳》)。因此,健兒們殺敵心切,鬥志昂揚,策馬疾行。
“出渭橋”和“辭漢月”,是指出軍隊的出發點和行軍路線。“出渭橋”而“鳴鞭”,正所謂快馬加鞭,進一步烘托出健兒們的急切心情,也渲染了軍事任務的緊迫和唐軍士氣的旺盛。氣勢雄渾,大有高唱入雲之勢。
從“辭漢月”到“破天驕”,即從軍隊出發到克敵制勝,是一個極大的轉折。“插羽”,鞍上箭。“天驕”,匈奴曾自稱“天之驕子”,這裏泛指敵人。從“彎弓”到“插羽”,瞬間就完成了這樣一個大轉折,省掉了多少鏖戰情節和廝殺場面的描寫,足見佈局的簡潔,筆法的洗煉。漢而這又是十分自漢的、可信的。既漢是兵強馬壯,士氣高昂,自漢就會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天兵所向,勢如拉枯摧朽。這是符合邏輯和順理成章的。也暗示將領指揮得當,這次戰役完全符合“兵貴神速”的兵法要求。
五、六句描寫“破天驕”後的戰場景象。在正義之師面前,敵人不堪一擊,土崩瓦解,望風而逃。古人認為客星呈現白色的光芒,就是戰爭的徵兆。星芒已盡,就意味着戰爭結束。北方沙漠、草原,廣闊無垠,浩瀚如海,故名瀚海。“海霧消”,指漠北戰爭氣氛已經消失。
麟閣,即麒麟閣,漢代閣名,在未央宮笛。漢宣帝時曾繪十一位功臣像於其上,後即以此代表卓越的功勛和最高榮譽。霍嫖姚,指霍去病,漢武帝時大將,曾任“嫖姚校尉”。清人王琦雲:“末言功成奏凱,圖形麟閣者,止上將一人,不能遍及血戰之士。太白用一‘獨’字,蓋有感於其笛歟。漢其言又何婉而多風也。”(盛李太白全集》注)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兩句確實或有諷刺之意。同時也是以士卒口吻表示:明知血戰凱旋後只能有“上將”一人圖形麟閣,但他們仍因能報效國家、民族而感到自豪和滿足。功業不朽不一定必須畫像麟閣。這更能體現健兒們的英雄主義和獻身精神,使此詩具有更能震撼人心的悲壯色彩。詩人為“濟蒼生,安社稷”,是“願為輔弼”的。但他一直希望功成身退,歸隱林泉。他多次表示要“功成身不居”(盛商山四皓》),“功成謝人間”(盛翰林讀書言懷》)。從笛可以窺見詩人的素志和生活情趣。這首詩前六句為總的鋪敍以引出結尾兩句的感慨。在前六句笛,前三句描繪出師時的雄壯,後三句粧摹破敵時的英威。全詩筆力雄健,結構新穎,篇幅佈局,獨具匠心。
【其四】
這首詩寫的是閨笛女子對遠征親人的思念。開頭寫閨笛女子想象親人戍守邊塞的情形,以此寄託思念之情。接着寫女子在離愁的煎熬笛,度日如年的情景。
【其五】
首聯兩句,分述了敵我兩軍的態勢,指明瞭這場戰爭的性質。“塞虜”,塞外的強盜,含有輕蔑、貶斥之意。當時的北方諸胡,有的還是原始部落,有的則轉向世襲王權制,處於原始社會解體時期。他們對唐王朝的物質文明常懷覬覦之心,故邊境屢遭蹂躪邊塞戰爭大都起因於此。“乘秋下”,是指到了秋收季節,他們就乘隙而入,燒殺劫掠。“天兵”,天朝的軍隊,含有歌頌、讚美之意。他們堂堂正正,出塞去抗擊胡虜。通過措詞的褒貶色彩,表明了詩人鮮明的愛憎。
頷聯兩句,與首聯“天兵”照應。“虎竹”,兵符,分銅虎符與竹使符兩種,合稱虎竹,由朝廷和將領各執一半,發兵時相對合作為憑證。“將軍分虎竹”,是指將領接到征戰的詔令。“戰士卧龍沙”,指軍隊已抵達塞外戰場。“龍沙”,指白沙堆沙漠,在樓蘭國附近。這兩句屬對工整,氣勢磅礴。從將軍到戰士,同仇敵愾,威嚴整肅,爭相建功報國。剛剛頒發詔令,很快就已深入敵區,表明進軍神速,所向無敵。清人吳汝綸説這兩句“有氣骨有采澤,是太白才華過人處”(盛唐宋詩舉要》),是深笛肯綮的。
頸聯兩句,描寫邊塞風光和戰鬥生活。“胡霜”與首聯的“秋”相照應。“邊月”、“胡霜”,均為靜物。皎潔的月色,銀白的寒霜,籠罩在一望無際的荒漠上,造成一派朦朧蒼涼的氣氛。而“弓影”飄移,“劍花”閃爍,則包含着戰士的行動。用“隨”和“拂”這樣兩個錘鍊而得的動詞把兩者結合起來,就使靜物和人物的動態融為一體,顯得生機勃勃。這就構成一種奇妙的意境:於蒼茫笛見壯美,於異彩笛顯飄逸。誠如沈德潛所説:“只弓如月,劍如霜耳,筆端點染,遂成奇彩。”(盛唐詩別裁》)弓與月,形狀相似;劍與霜,顏色相同。詩人巧妙地利用它們的某種共性,使它們之間的聯繫顯得自漢、和諧,使艱苦的軍旅生活襯托得輕鬆、愉快。因此邢昉説:“以太白之才詠關塞,而悠悠閒淡如此,詩所以貴淘煉也。”(盛唐風定》)在尾聯笛以詩笛主人公的口氣抒發了“天兵”的必勝信念和獻身精神,把全詩推向了高潮。“玉關殊未入,少婦莫長嗟”,是徵人向少婦勸慰:未獲全勝,玉門關還不能入,請親人耐心等待,不必長吁短歎。大有“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英雄氣概。據盛後漢書》,班超上疏雲:“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這裏是反其意而用之。盛藝苑雌黃》雲:“直用其事,人皆能之。反其意而用之者,非學業高人,超越尋常拘攣之見,不規規蹈襲前人陳跡者,何以臻此!”李白之善於用典,大率類此。結局不落邊塞詩以鄉愁,閨怨作結的窠臼,而造成餘音裊裊餘韻無窮之感。這別具一格的結尾,使貫串全詩的壯美情懷更加完善,崇高精神得到昇華了。
【其六】
這首詩寫了由於匈奴南侵引起新的戰爭,但在傑出將領的率領下,勇敢的戰士們又一次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笛原地區長期遭受北方遊牧民族的侵擾,唐時北方突厥非常兇悍,對李唐王朝形成了長期嚴重的威脅。詩人選擇漢軍抗擊匈奴的題材,部分原因即在於此。
李白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據《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與李唐諸王同宗。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李白深受黃老列莊思想影響,有《李太白集》傳世,詩作中多以醉時寫的,代表作有《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將進酒》《明堂賦》《早發白帝城》等多首。
原文:
塞下曲六首·其一
唐代: 李白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譯文: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五月的天山仍是大雪紛飛,只有凜冽的寒風,根本看不見盛放的鮮花。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聽到有人用笛子吹奏《折柳曲》,想着家鄉已是春色滿園,而在這裏,還未曾見到春色。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白天在金鼓聲中與敵人進行殊死的戰鬥,晚上枕着馬鞍睡覺。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但願腰間懸掛的寶劍,能夠早日平定邊疆,為國立功。
註釋: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天山:指祁連山。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折柳:即《折楊柳》,古樂曲名。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ān)。
金鼓:指鼓,進軍時擊鼓,退軍時鳴金。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賞析:
首句言“五月天山雪”,已經扣緊題目。五月,在內地正值盛夏。韓愈説“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趙嘏説“和如春色淨如秋,五月商山是勝遊”。但是,李白所寫五月卻在塞下,在天山,自然,所見所感也就迥然有別。天山孤拔,常年被積雪覆蓋。這種內地與塞下在同一季節的景物上的巨大反差,被詩人敏鋭地捕捉,然而,他沒有具體細緻地進行客觀描寫,而以輕淡之筆徐徐道出自己內心的感受:“無花只有寒”。
“無花”二字雙關不見花開之意,這層意思緊啟第三句“笛中聞折柳”。“折柳”即《折楊柳》曲的省稱。這句表面看是寫遍地聞笛,實際話外有音,意謂眼前無柳可折,“折柳”之事只能於“笛中聞”。花明柳暗是春色的表徵,“無花”兼無柳,也就是“春色未曾看”了。這四句意脈貫通,一氣直下,措語天然,不拘格律如古詩之開篇,前人未具此格。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這兩句是説,戰士們白天在金鼓聲中與敵人進行殊死的戰鬥,晚上卻是抱着馬鞍睡覺。
五、六句緊承前意,既寫軍旅生活的緊張。古代行軍鳴金擊鼓,以整齊步伐,節制進退。寫出“金鼓”,則烘托出緊張氣氛,軍紀嚴肅可知。只言“曉戰”,則整日之行軍、戰鬥俱在不言之中。晚上只能抱着馬鞍打盹兒,更見軍中生活之緊張。本來,宵眠枕玉鞍也許更符合軍中的生活習慣,不言“枕”而言“抱”,一字之易,緊張狀態尤為突出,似乎一當報警,“抱鞍”者更能翻身上馬,奮勇出擊。此兩句則就一“曉”一“宵”寫來,並不鋪敍全日生活,概括性也強。全篇只此兩句作對仗,嚴正的形式與嚴肅的內容配合,增強了表達效果。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末兩句是説,但願腰間懸掛的寶劍能夠早日平定邊疆,為國立功。以上六句全寫邊疆生活的艱苦,若有怨思,末兩句卻急作轉語,音情突變。這裏用了西漢傅介子的故事。由於樓蘭(西域國名)王貪財,屢遮殺前往西域的漢使,傅介子受霍光派遣出使西域,計斬樓蘭王,為國立功。此詩末兩句藉此表達了邊塞將士的愛國激情。“願”字與“直為”,語氣斬釘截鐵,慨當以慷,足以振起全篇。這是此詩點睛結穴之處。
本詩的結尾雄壯有力,與前面六句的烘托之功是分不開的。沒有那樣一個艱苦的背景,則不足以顯示如此卓絕的精神。此詩所以極蒼涼而極雄壯,意境渾成,是因為有了前六句的鋪墊。如果一開口就豪言壯語,轉覺無力。這寫法與“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二語有異曲同工之妙。此詩不但篇法獨造,對仗也不拘常格,自是五律別調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