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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解讀與賞析(精選5篇)

欄目: 實用文精選 / 發佈於: / 人氣:5.2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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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解讀與賞析(精選5篇)

篇1:《將進酒》解讀與賞析

一、結構梳理

《將進酒》是李白的名篇。讀解它需要沉浸在作者的文字中,去換位地思考他詩中傳達的複雜情感。通讀全詩,我們會發現作者的情緒是不斷變化的,就像張藩同學閲讀時感受到的那樣:

“詩的開頭雄渾壯闊,黃河自天而來,一瀉千里,勢不可擋;也有作者的失意,朝暮之間,竟在悲傷中長出了滿頭的白髮。人生短暫如朝暮的變化,如江水奔流向東,而生命在這浩浩瀚瀚、永恆的江水的映襯下,似乎更為渺小。極言其悲,而又不墮落。下一句,筆鋒一轉,話題由‘悲’入‘喜’,發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感歎。”

縱觀全詩,不難梳理出下列情感四大板塊:從“不復回”到“暮成雪”歎人生之悲,由“須盡歡”“且為樂”談及時行樂,借“不足貴”到“不願醒”述平生之憤,最後結於“與爾同銷萬古愁”入酒後之狂。

二、語句揣摩

(一)關於“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結合同學的討論有如下一些意見:

1.“灑脱豪邁”之語

只有李白才有如此的灑脱,失意之時,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情思;只有李白有如此的才情和自信,心與形不為金錢所奴役,反而生髮出“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言壯語,如此豪情,造就了他“曩者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上安州裴長史書》);如此的豪情,讓世間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張藩)

2.“自信滿滿”之言

向來有借酒消愁,酒後吐真言,一醉方休的説法,但李白這篇《將進酒》好像與以上三種都不盡相同。雖然有“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悲涼,但卻不乏“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壯。雖有“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縱情,卻也不失“古來聖賢皆寂寞”的無奈與悲憤。李白是酒後吐狂言,悲中帶恨,悲而能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折射出了李白何等的自信!他能這樣的口出“狂言”,是一種灑脱,一種執着,一種堅持。同時,他的浪漫、理想的風格也躍然紙上,讓一種成功、必勝的信念,把每個讀者的內心充盈的滿滿的。(張琳娜)

3.“自我安慰”之説

我想《將進酒》表現的是李白豪放不羈的表面下,對這個時代的無奈與歎息。就像我在“李白印象”中所説的那樣,李白對於入世與出世一直很猶豫,因為時代的關係,他應該也渴望過着貴族的生活,然而他終究不願依附權貴,致使潦倒一生,只能借酒銷愁。發出“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感歎。似水的流年,過後,究竟最後剩下的是什麼?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過是自我安慰。安慰自己不被重用是他人沒有眼光。(遊乾承)

4.“一時之快”之詞

人生得意“須”盡歡:應當。

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定會。(但還沒有)

烹羊宰牛“且”為樂:暫且。

但“願”長醉不復醒:希望。

李白的瀟灑,只在一時之快,愁來難銷,惟有暫時忘卻。今朝有酒今朝醉……(鄭澤遠)

5.兩岸徘徊之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句話固然是詩人最率性最本真的表達,然而,李白真的已經到了如此淡泊功名利祿的地步嗎?我覺得沒有。李白是彷徨的猶豫的,他不斷在此岸和彼岸間遊走,他不確定他該停靠哪個岸。他想過做“聖賢”,但是“眾人皆醉”時的寂寞、無人相知,令他卻步;然而,官場的趨炎附勢又是他所唾棄的。他的人生就是不斷在這兩岸間徘徊,最後,他做了一個不算選擇的選擇,縱情於美酒,以船為岸,任其飄泊。這首詩就是李白對這種選擇的大聲告白吧。(黃若青)

應該説上述每一種意見都有其合理性,所謂“真理”有時是眾多意見的綜合,在綜合中我們可以看到詩句所表達的情感的複雜性。

(二)關於“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關於這一句詩,王偲嘉同學有一番闡發:

在《將進酒》一詩中,最令我心動的一句便是“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聖賢與飲者的差別正道出了李白心中的無奈。聖賢,世人皆醉我獨醒;飲者,但願長醉不復醒。一醒一醉之間,是李白一生的徘徊。

乍看之下,作者飲酒朵頤好不痛快,這種瀟灑的日子聖賢是無福消受的,細細品來,之中的酸澀深入骨髓。若是安心於“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哪裏來的“萬古愁”?若是真要“斗酒十千恣歡謔”,何必去想“天生我材必有用”?內心的苦悶與掙扎,讓作者的人生跌宕起伏,一次次的想要隱居遊山水,一次次的又回到塵世這個煉爐;細密的心思是他不朽詩作的靈感源泉,卻也讓他對痛苦更加敏感;不失童真的心靈,讓他妙筆下的世界如此奇幻,卻也讓他的處世之道充斥着孩子氣,與時代越來越遠,……或許每一個聖賢也曾有他們的苦悶掙扎,也有細密的心思,也有純淨的心靈,但這些成就了他們,與李白相反……飲者,或許不必在意內心的這一切,周圍的這一切,醉了,就夠了。然而,李白這個飲者,他能醉多久呢?這一切真的醉了就能忘了麼?

第一遍讀完此詩,深覺太白飄然,眾多詞句寫出了不得志者的輝煌;但再讀一遍,突然會聽到這份輝煌背後的無奈,深深的無奈。這份無奈既不屬於他自己,也不屬於那個時代,而是屬於眾多懷有一個不成熟的夢想的追夢者,從古到今……(王偲嘉)

我們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到詩人抑遏不住的不平之氣。兩句連在一起並非要貶低聖賢,只是要抬高飲者。“寂寞”二字恰談出了李白對聖賢的相知與理解。

(三)關於“與爾同銷萬古愁”

看到這句,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的是——“愁”銷了嗎?

其實如果我們進入李白的世界,李白自己的詩就已經做出了回答,他説“舉杯銷愁愁更愁”,更何況是橫亙了萬古的愁緒啊。

由此,我們可以再追問一句——何謂“萬古愁”啊?

記得話劇李白中有這樣一個場景:在流放夜郎途中的李白行至長江邊,悲喜交加地聽村中小童背誦自己的詩篇,就是這首《將進酒》。小童背誦完畢後,向太白髮問:“太白先生,什麼是‘萬古愁’啊?”太白聽到問話後,百感交集,只能用無言的悲慼回答這童稚的問語。那麼,我們能否從詩中的語句裏,讀解出這萬古愁嗎?

如果我們細讀文本,我們會發現其實詩中對“萬古愁”多有涉及:時光如黃河之水奔騰不回是萬古愁,“朝如青絲暮成雪”表達的人生易老,是萬古愁,古來聖賢“皆寂寞”的宿命也是萬古愁。萬古愁不一而足,但人生如許多的不如意,是萬古以來人都要面對的無奈,都可為“萬古愁”作注吧。

三、詩人淺説

讀詩既是讀詩句,也是讀詩人,是與詩人生命體驗的一次碰撞與交流。

有同學這樣談他的感受:

讀完《將進酒》,我覺得它描述了李白與兩個“人”之間的鬥爭。

首先是和一個叫做“人生”的“人”的鬥爭。這個“人”掌控着時間,掌控着一個普通的人的境遇,掌控着一個人的財產。它可以輕易地將一個人捧到九重天,也能夠揮揮手,將一個人推下黑暗的深淵。世人都受它的擺佈,然而李白卻偏要與它爭上一爭。當“人生”讓時間從人們身邊如黃河之水般飛速逝去時,李白卻以不停的金盃笑對年華的老去;當“人生”讓歷來的“聖賢”皆遭受冷落時,李白便以飲者之名名垂青史;當“人生”將貧窮降臨在不幸的人頭上時,李白便以“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曠達輕鬆面對。因此,這兩個人之間的鬥爭,似乎李白更佔上風。李白與之鬥爭的第二個“人”便是處在他內心的“彷徨”。這個“人”雖然很弱小,但它可以找到一個人心頭最深的傷口,然後輕輕地往上面撒上一層細鹽。李白用了八年的時間想要戰勝“彷徨”,然而八年之後的李白卻還是沒能成功。何以見得?我覺得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夠徹底忘記一件事的話,他就根本不會再去理會它,或者不會再為了它而失落,顯然,李白還沒有做到。因此,這兩個人之間的鬥爭,似乎李白處於劣勢。

李白用他的詩和他的酒向這兩個無論是誰都難以迴避和戰勝的“人”挑戰,他是一個孤獨的鬥士。(劉學良)

他從詩句中看到了詩人在困境中的超拔,也看到了現實的無奈。

燃燒着的自我

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存在着幾個不同的自我,詩人的心中既有那個“立功、立言”的自我,也有一個飲酒盡歡的自我。

黃河之水不復回,白髮之悲終有悔,就像一道車轍印,深深地輾過行進的道路,卻終究只是一道轍印,作者的生命在日月輪迴中幾經失落,自我的存在感也受到了打擊。

在這被世人冷落的境遇裏,另一個自我便越加凸顯。這個自我不甘寂寞,這個自我個性彰顯,這個自我是狂放不羈的一團烈火。生命不再是一道車轍印,每一刻的時光都要縱情,將燃料都變成可以感知的光芒與熱度,莫辜負剩下的時光。“當下”的自我佔據了詩人此時的思想意識。(沈崢迪)

她從詩句中讀到的是詩人心中那個不羈的自我。

的確,與杜甫的無我不同,我們從李白的作品中不斷地看到那個高歌着自我的李白。《將進酒》中李白唱“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推杯換盞的席間,李白一定是席中的主角:歡飲達旦的朋友聚會,李白一定是眾人目光的焦點。“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請你聽我唱。面對權貴,他吼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即使在朝堂之上,他也是要張顯自我,突出自我的。要不然怎麼會有高力士脱靴,楊貴妃捧硯。

李白的確是自我中心的,但他不讓人討厭,因為他的自我不是自私,他之所以為我們喜愛,原因之一就是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有那麼一個不羈的自我,但我們大多不能意識或不敢説出,但李白替我們痛快淋漓、一派天然的説出來了。

這個不羈的自我傳達的也是盛唐這個時代才有的強音吧!

附李白生平簡歷:

一、雜學

七零一年,李白生。字太白。五歲發矇讀書,“五歲誦六甲。”十歲攻讀《詩》、《書》及諸子百家。十五歲已有詩賦多首,亦開始接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好劍術,喜任俠。

七二四年,李白二十四歲。離開故鄉而踏上遠遊的征途。

二、壯遊

七二七年,二十七歲。居於安陸壽山,與故宰相許圉師之孫女結婚,遂安家於安陸。三十歲往長安,謁見宰相張説,並結識其子張相。寓居終南山玉真公主(玄宗御妹)別館。三十三歲構石室於安陸白兆山桃花巖。開山田,日以耕種、讀書為生活。三十四歲,春,遊襄陽,希求當時頗有聲望的荊州長史韓朝宗薦引,無果。三十九歲。夏,漫遊於吳地一帶。秋,逆長江西上至巴陵,冬,自巴陵歸安陸。四十歲其妻許氏夫人去世。五月,移家東魯,寓居任城。

三、供奉

七四二年,玄宗徵召入京,秋,赴長安。得玄宗優遇,命為翰林院供奉。

七四三年,李白四十三歲。詔翰林院。初春,玄宗於宮中行樂,李白奉詔作《官中行樂詞》,賜宮錦袍。暮春,興慶池牡丹盛開,玄宗與楊玉環同賞,李白又奉詔作《清平調》。對御用文人生活日漸厭倦,始縱酒以自昏穢。與賀知章等人結“酒中人仙”之遊,玄宗呼之不朝。嘗奉詔醉中起草詔書,引足令高力士脱靴,宮中人恨之,讒謗於玄宗,玄宗疏之。七四四年,玄宗以天下太平無事,欲高居而無為,將一切政事委李林甫處理。李白四十四歲。春正月,自知不為朝廷所用,上書請還山,賜金,離長安而去。

四、漫遊

七四五年,李白四十五歲。春,在任城。秋,與杜甫復會於郡,二人同遊甚密。

七四六年,李白四十六歲。春,遊魯郡。秋,病癒,又遊於魯郡。

七五一年,李白五十一歲。春,在任城。秋,滯留在高鳳石門山元丹丘居處,作《將進酒》。秋末,自開封北遊幽州(今北京市)。

七五三年,李白五十三歲。秋,南下游宣城、句溪、敬亭山等地。

七五四年,李白五十四歲。春遊金陵。五月至楊州,繼遊南陵等地。

五、用世

七五五年,十一月,安祿山謀反。李白五十五歲。夏遊當塗。旋至金陵,接其子女南下,往宋城接其妻宗氏。

七五七年,李白五十七歲。正月,在永王軍營,作組詩《永王東巡歌》。永王兵敗,李白被捕入獄,被判罪長流夜郎。後遇赦。

七六一年,李白六十一歲。流落江南的金陵一帶。靠人賑濟為生,聞史朝義勢力復盛,李光弼派兵鎮壓,再次請纓入其軍幕,但因病而半道還。冬初,寄宿於當塗縣令(縣知事)李陽冰處。曾出遊歷陽,旋歸當塗,卧病於斯。

七六二年,李白六十二歲。早春,卧病當塗。晚春三月,作最後的一次旅行,遊宣城、南陵。秋歸當塗,病況日下,十一月,卒於當塗。

【《將進酒》全文】

將進酒

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篇2:將進酒解讀與賞析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這類詩固然數長安放還以後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鐃歌的曲調,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雲。作者這首“填之以申己意”(蕭士贇《分類補註李太白詩》)的名篇,約作於天寶十一載(752),他當時與友人岑勛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潁陽山居為客,三人嘗登高飲宴(《酬岑勛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不以千里遙,命駕來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霄。對酒忽思我,長嘯臨清飆。”)。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贇)之際,於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發抒。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段,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潁陽去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故藉以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語帶誇張。上段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段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捲往復的詠歎味,是短促的單段(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緊接着,“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説前二段為空間範疇的誇張,這二段則是時間範疇的誇張。悲歎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説“高堂明鏡悲白髮”,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説成“朝”“暮”間事,把本來短暫的説得更短暫,與前兩段把本來壯浪的説得更壯浪,是“反向”的誇張。於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段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恆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説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段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咋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宣城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沈德潛説:“此種格調,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造性。此詩兩作“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只於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段感情色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段便是一個逆轉,由“悲”而翻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段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特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段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象而已。詩人“得意”過沒有?“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玉壺吟》)──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又似乎並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就此消沉麼?否。詩人於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讚歎的段子。“有用”而“必”,一何自信!簡直象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於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積極的本質內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為什麼不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呢!破費又算得了什麼──“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段,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詩如其人,想詩人“曩者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段深藴在骨子裏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麼豪壯的詩段!

至此,狂放之情趨於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了,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段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奏富於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段就是詩中之歌了。這着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饌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並放言“但願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而為憤激。這裏不僅是酒後吐狂言,而且是酒後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説富貴“不足貴”,乃出於憤慨。以下“古來聖賢皆寂寞”二段亦屬憤語。詩人曾喟歎“自言管葛竟誰許”,所以説古人“寂寞”,也表現出自己“寂寞”。因此才願長醉不醒了。這裏,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説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並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鬥十千”之段。古來酒徒歷歷,何以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繫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再者,“陳王”曹植於丕、叡兩朝備受猜忌,有志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聖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於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説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段,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後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尾之妙,不僅在於“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歎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段“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雲從空,隨風變滅”的結尾,顯見詩人奔湧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繁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着。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誇張手法不無關係,比如詩中屢用鉅額數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誇感,其根源就在於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湧的鬱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由悲轉樂、轉狂放、轉憤激、再轉狂放、最後結穴於“萬古愁”,迴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捭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非刻能學,又非率爾可到。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段“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段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唐詩別裁》謂“讀李詩者於雄快之中,得其深遠宕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面目”,此篇足以當之。

篇3:李白《將進酒》解讀

李白《將進酒》解讀

唐玄宗天寶十一年,李白和他的兩位朋友岑勛、元丹丘相聚於嵩山,煮酒論時世、談人生,在酒酣耳熱、胸膽開張之時,寫下了這首傳誦千古的《將進酒》。

李白自稱“酒中仙”,一生不僅愛喝酒,而且還寫下了無數篇與酒有關的詩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下獨酌》)“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香;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客中作》)“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李白既是“酒仙”,又是“詩仙”,不知是詩成就了李白的“酒名”,還是酒成就了李白的“詩名”,酒與詩,成了李白的生命。正因了這層特殊的關係,由李白寫出的勸酒歌也就更加的非同凡響。

這一年,李白被“賜金放還”,遠離政治中心已有八年多了。八年來,李白憂國憂民的心情一直未變,可是又無用武之地,52歲的他,只能寄情于山水之間,放浪於形骸之外。得朋友岑勛相邀,“登嶺宴碧霄”,然席間“對酒忽思我”,不由得使詩人涕淚縱橫、長嘯嗟歎。時光流逝,功業無成,英雄老去,世多紛擾,於是李白借《將進酒》之調,吟出了這千古絕唱。

李詩開篇就寫出了一個典型的意象:黃河之水。想起那滾滾滔滔的黃河水,歷史不過是一個瞬間,人生也無非是浪花一朵。人生是渺小的,亦是短暫的。如何在這短暫的一生中有所作為,成為一個瞬間的永恆,使李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起句雖曰“天上來”,見其豪邁;但只那句“不復回”,便讓人頓生蒼涼之感,使人不由得悲從中來。緊接着李白就寫出了第二個意象:鏡中白髮。歷史是無限的,而生命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生命裏去實現人生的自我價值,是每一個有思想、有作為的人應該去做的。在這裏,詩人並非停留在一般意義上的對時光匆匆流逝及人生短暫的哀歎惋惜,而是在更高層面上關注着自我存在的.價值。從25歲仗劍東遊,至44歲“賜金放還”,到如今的滿頭白髮、一臉皺紋而流離落拓,如何不讓人嚎啕痛哭!一腔的抱負,滿腹的才華,多年的漫遊,半生的追逐,到如今才恍然驚醒,可歎,可歎!想起他的“大鵬一日同風起,摶搖直上九萬里”《上李邕》,他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南陵別兒童入京》),他的“我欲攀龍見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梁父吟》),他的“狂風吹我心,西掛咸陽樹”(《金鄉送韋八之西京》),真是叫人如錐刺骨、痛入骨髓!但李白並沒有停留在這痛楚與悲傷之中,人生的風雨中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呢,誰見過流淚的李白?即使流淚也要流在心裏,所以此時的他把筆墨轉向了激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既是對朋友的勸勉,也是對自己的安慰,更是對那個埋沒人才的不合理社會的控訴!人生得意之時就盡情歡樂吧,莫讓這杯中酒空對了一彎明月!更何況人生得意之時真是少之又少,千萬不要辜負了這般美好的一刻啊!終於,李白在情感迂迴百折之後,發出了這句振聾發聵的聲音:“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它是詩人自我價值的宣言,充分展示了自我深藏着的那顆懷才不遇而又渴望積極用世的痛苦心靈。其精神,何其樂觀自信;其氣概,何其慷慨激昂!然而在這樂觀慷慨的背後,我們更深深地觸摸到了他那顆痛苦的心:“必有用”正説明此時“無有用”,雖“天生我材”,又有何用?“還復來”正説明此時“未復來”,想李白年輕時“東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有落魄公子,悉接濟之”(李白《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輕財好施,豪蕩使氣,而現在呢,“千金散盡”,流離江湖,竟不知所以!豈不悲哉!還是不要去想這些“勞什子”吧,只管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暫且忘卻政治人生的煩惱吧,索性在醉眼朦朧中縱情放歌,“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憶舊遊寄譙郡元參軍》)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酒筵上勸酒的場面與話語,使人如見其狀,如聞其聲;而放聲高歌,又把詩情推入高潮,詩人終於找到了一個情感的出口,激情終於似火山噴發。李白醉矣!而此時的李白才是一個真實的自我,一個真切的自我;而此時的言語才真是“掏肝掏肺”,無所避諱!“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自己是想“封侯拜相”,但並不是羨慕榮華、貪圖富貴,而是想建功立業,“濟蒼生”、“安社稷”,而一旦不能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自己就寧願長醉而永遠不再醒來,因為只有這樣,才不至於使他面對國家命運和自身理想的無奈和悲哀時,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淵。而這所有的一切,又有誰能理解呢?李白是寂寞的,可自古以來寂寞之人又何止李白一個?“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想想陳王的遭遇,不妨在有生之年喝個痛快!何必去想那些讓人心痛又心碎的事呢?那樣只會加重自己的痛苦!“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至讀到“與爾同銷萬古愁”,真是讓人肝膽欲裂!此語寫盡了李白內心的痛楚,把一種絕望之感推向了極致!詩篇落腳一個“愁”字,把所有勃發之情都凝聚成“愁”了,這也正是李白對自己一生追求的一個真實寫照。

《將進酒》本是漢樂府曲調之一,是為勸酒而唱的歌辭。李白雖用舊題,但跳出了前人窠臼自創新意,把飲酒和對身世的悲歎、現實的批判結合起來,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了這個歷來被許多詩人歌唱過的詩題以積極的內容。綜觀此詩,可見詩人在作疏狂語的同時,更有一種力透紙背的蒼涼與悲憤,有一種難以言説的憂愁與哀怨,使人讀之,雖掩卷而久久難以釋懷。

嚴羽評太白詩説:“一往豪情,使人不能句字賞摘。蓋他人作詩用筆想,太白但用胸口一噴即是。”(《嚴羽評本李太白詩集》)可噴出的,卻是句句血,字字淚!不妨以四句詩對李白及其《將進酒》作一個小結,那便是:飄零一生東西南,總把世事看不穿;滿腔豪情且化詩,不作聖賢作酒仙。

篇4:將進酒賞析

朝代:唐朝|作者: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古詩簡介:

李白在《將進酒》一詩中表達了對懷才不遇的感歎,又抱着樂觀、通達的情懷,也流露了人生幾何當及時行樂的消極情緒。但全詩洋溢着豪情逸興,取得出色的藝術成就。《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本詩為長安放還以後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詩由黃河起興,感情發展也像黃河之水那樣奔騰激盪,不易把握。而通篇都講飲酒,字面上詩人是在宣揚縱酒行樂,而且詩中用欣賞肯定的態度,用豪邁的氣勢來寫飲酒,把它寫得很壯美,也確實有某種消極作用,不過反映了詩人當時找不到對抗黑暗勢力的有效武器;酒是他個人反抗的興奮*,有了酒,像是有了千軍萬馬的力量,但酒,也是他的精神麻醉劑,使他在沉湎中不能做正面的反抗,這些都表現了時代和階級的侷限;理想的破滅是黑暗的社會造成的,詩人無力改變,於是把沖天的激憤之情化做豪放的行樂之舉,發泄不滿,排遣憂愁,反抗現實。

翻譯:

你難道看不見那黃河之水從天上奔騰而來,

波濤翻滾直奔東海,從不再往回流。

你難道看不見那年邁的.父母,對着明鏡悲歎自己的白髮,

早晨還是滿頭的黑髮,怎麼才到傍晚就變成了雪白一片。(喻意青春短暫)

(所以)人生得意之時就應當縱情歡樂,不要讓這金盃無酒空對明月。

每個人的出生都一定有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黃金千兩(就算)一揮而盡,它也還是能夠再得來。

我們烹羊宰牛姑且作樂,

(今天)一次性痛快的飲三百杯也不為多!

岑夫子,丹丘生啊!

快喝酒吧!不要停下來。

讓我來為你們高歌一曲,

請你們為我傾耳細聽:

整天吃山珍海味的豪華生活有何珍貴,

只希望醉生夢死而不願清醒。

自古以來聖賢無不是冷落寂寞的,

只有那會喝酒的人才能夠留傳美名。

陳王曹植當年宴設平樂觀的事蹟你可知道,

斗酒萬千也豪飲,讓賓主盡情歡樂。

主人呀,你為何説錢不多?

只管買酒來讓我們一起痛飲。

那些什麼名貴的五花良馬,昂貴的千金狐裘,

把你的小兒喊出來,都讓他拿去換美酒來吧。

讓我們一起來消除這無窮無盡的萬古長愁!

註釋:

(1)將進酒:屬樂府舊題。將(qiāng):請。

⑵君不見:樂府中常用的一種誇語;天上來:黃河發源於青海,因那裏地勢極高,故稱書法將進酒。

⑶高堂:高大的廳堂。青絲:黑髮;此句意為在高堂上的明鏡中看到了自己的白髮而悲傷。

⑷得意:適意高興的時候。

⑸會須:正應當。

⑹岑夫子:岑勛。丹丘生:元丹丘。二人均為李白的好友。

⑺杯莫停:一作“君莫停”。

⑻與君:給你們,為你們。君,指岑、元二人。

⑼傾耳聽:一作“側耳聽”。

⑽鐘鼓:富貴人家宴會中奏樂使用的樂器;饌(zhuàn)玉:形容食物如玉一樣精美。

⑾不復醒:也有版本為“不用醒”或“不願醒”。

⑿陳王:指陳思王曹植。平樂:觀名。在洛陽西門外,為漢代富豪顯貴的娛樂場所。恣:縱情任意。謔(xuè):戲。

⒀言少錢:一作“言錢少”。

⒁徑須:乾脆,只管。沽:買。

⒂五花馬:指名貴的馬。一説毛色作五花紋,一説頸上長毛修剪成五瓣。季深業書法《將進酒》季深業書法《將進酒》

⒃爾:你。銷:同“消”。

篇5:將進酒賞析

李白詠酒的詩篇極能表現他的個性,這類詩固然數長安放還以後所作思想內容更為深沉,藝術表現更為成熟。《將進酒》即其代表作。

《將進酒》原是漢樂府短簫鐃歌的曲調,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雲。作者這首“填之以申己意”(蕭士贇《分類補註李太白詩》)的名篇,約作於天寶十一載(752),他當時與友人岑勛在嵩山另一好友元丹丘的潁陽山居為客,三人嘗登高飲宴(《酬岑勛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不以千里遙,命駕來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嶺宴碧霄。對酒忽思我,長嘯臨清飆。”)。人生快事莫若置酒會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蕭士贇)之際,於是滿腔不合時宜借酒興詩情,來了一次淋漓盡致的抒發。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潁陽去黃河不遠,登高縱目,故藉以起興。黃河源遠流長,落差極大,如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語帶誇張。

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捲往復的詠歎味,是短促的單句(如“黃河落天走東海”)所沒有的。緊接着,“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説前二句為空間範疇的誇張,這二句則是時間範疇的誇張。悲歎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説“高堂明鏡悲白髮”,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説成“朝”“暮”之事,把本來短暫的説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説得更壯浪,是“反向”的誇張。於是,開篇的這組排比長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襯作用——以黃河的偉大永恆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這個開端可謂悲感已極,卻不墮纖弱,可説是巨人式的感傷,具有驚心動魄的藝術力量,同時也是由長句排比開篇的氣勢感造成的。這種開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宣城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沈德潛説:“此種格調,太白從心化出”,可見其頗具創造性。此詩兩作“君不見”的呼告(一般樂府詩只於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詩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強。詩有所謂大開大闔者,此可謂大開。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悲感雖然不免,但悲觀卻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來,只要“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當縱情歡樂。五六兩句便是一個逆轉,由“悲”而翻作“歡”“樂”。從此直到“杯莫停”,詩情漸趨狂放。“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梁園吟》),行樂不可無酒,這就入題。但句中未直寫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對月”的形象語言出之,不特生動,更將飲酒詩意化了;未直寫應該痛飲狂歡,而以“莫使”“空”的雙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陳,語氣更為強調。“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只不過是現象而已。詩人“得意”過沒有?“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玉壺吟》)——似乎得意過;然而那不過是一場幻影,“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又似乎並沒有得意,有的`是失望與憤慨。但並不就此消沉。詩人於是用樂觀好強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這是一個令人擊節讚歎的句子。

“有用”而“必”,非常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於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積極的本質內容來。正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應為這樣的未來痛飲高歌,破費又算得了什麼——“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又是一個高度自信的驚人之句,能驅使金錢而不為金錢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們咋舌。詩如其人,想詩人“曩者遊維揚,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餘萬”(《上安州裴長史書》),是何等豪舉。故此句深藴在骨子裏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與此氣派相當,作者描繪了一場盛筵,那決不是“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而是整頭整頭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決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麼豪壯的詩句!

至此,狂放之情趨於高潮,詩的旋律加快。詩人那眼花耳熱的醉態躍然紙上,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幾個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詩歌節奏富於變化,而且寫來逼肖席上聲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詩人甚而忘卻是在寫詩,筆下之詩似乎還原為生活,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以下八句就是詩中之歌了。這着想奇之又奇,純系神來之筆。

“鐘鼓饌玉”意即富貴生活(富貴人家吃飯時鳴鐘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詩人以為“不足貴”,並放言“但願長醉不復醒”。詩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轉而為憤激。這裏不僅是酒後吐狂言,而且是酒後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當位至卿相,飛黃騰達,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説富貴“不足貴”,乃出於憤慨。以下“古來聖賢皆寂寞”二句亦屬憤語。詩人曾喟歎“自言管葛竟誰許”,所以説古人“寂寞”,也表現出自己“寂寞”。因此才願長醉不醒了。這裏,詩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了。説到“唯有飲者留其名”,便舉出“陳王”曹植作代表。並化用其《名都篇》“歸來宴平樂,美酒鬥十千”之句。古來酒徒歷歷,而偏舉“陳王”,這與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開,他心目中樹為榜樣的是謝安之類高級人物,而這類人物中,“陳王”與酒聯繫較多。這樣寫便有氣派,與前文極度自信的口吻一貫。再者,“陳王”曹植於丕、睿兩朝備受猜忌,有志難展,亦激起詩人的同情。一提“古來聖賢”,二提“陳王”曹植,滿紙不平之氣。此詩開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實全篇飽含一種深廣的憂憤和對自我的信念。詩情所以悲而不傷,悲而能壯,即根源於此。

剛露一點深衷,又回到説酒了,而且看起來酒興更高。以下詩情再入狂放,而且愈來愈狂。“主人何為言少錢”,既照應“千金散盡”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後一番豪言壯語:即便千金散盡,也當不惜將出名貴寶物——“五花馬”(毛色作五花紋的良馬)、“千金裘”來換取美酒,圖個一醉方休。這結尾之妙,不僅在於“呼兒”“與爾”,口氣甚大;而且具有一種作者一時可能覺察不到的將賓作主的任誕情態。須知詩人不過是被友招飲的客人,此刻他卻高踞一席,氣使頤指,提議典裘當馬,幾令人不知誰是“主人”。浪漫色彩極濃。快人快語,非不拘形跡的豪邁知交斷不能出此。詩情至此狂放至極,令人嗟歎詠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猶未已,詩已告終,突然又迸出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與開篇之“悲”關合,而“萬古愁”的含義更其深沉。這“白雲從空,隨風變滅”的結尾,顯見詩人奔湧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觀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筆不辦。

《將進酒》篇幅不算長,卻五音繁會,氣象不凡。它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着。詩篇具有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誠然與誇張手法不無關係,比如詩中屢用鉅額數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萬古愁”等等)表現豪邁詩情,同時,又不給人空洞浮誇感,其根源就在於它那充實深厚的內在感情,那潛在酒話底下如波濤洶湧的鬱怒情緒。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詩情忽翕忽張,由悲轉樂、轉狂放、轉憤激、再轉狂放、最後結穴於“萬古愁”,迴應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氣勢,亦有曲折,縱橫捭闔,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寫法,又有鬼斧神工、“絕去筆墨畦徑”之妙,既非鑱刻能學,又非率爾可到。通篇以七言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極參差錯綜之致;詩句以散行為主,又以短小的對仗語點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馬,千金裘”),節奏疾徐盡變,奔放而不流易。《唐詩別裁》謂“讀李詩者於雄快之中,得其深遠宕逸之神,才是謫仙人面目”,此篇足以當之。

作者簡介:軼事--黃鶴樓擱筆

在黃鶴樓公園東邊,有一亭名為“擱筆亭”,亭名取自“崔顥題詩李白擱筆”的一段佳話。唐代詩人崔顥登上黃鶴樓賞景寫下了一首千古流傳的名作:“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後來李白也登上黃鶴樓,放眼楚天,胸襟開闊,詩興大發,正要提筆寫詩時,卻見崔顥的詩,自愧不如只好説:“一拳捶碎黃鶴樓, 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便擱筆不寫了。有個少年丁十八譏笑李白:“黃鶴樓依然無恙,你是捶不碎了的。”李白又作詩辯解:“我確實捶碎了,只因黃鶴仙人上天哭訴玉帝,才又重修黃鶴樓,讓黃鶴仙人重歸樓上。”實際上,李白熱愛黃鶴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他高亢激昂,連呼“一忝青雲客,三登黃鶴樓”。山川人文,相互倚重,崔顥題詩,李白擱筆,從此黃鶴樓之名更加顯赫。

後來,李白也仿照《黃鶴樓》寫下《登金陵鳳凰台》: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