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媽媽在院子裏扦插了兩顆已經家結果的柿子樹苗。
然後，在温暖的陽光和甘甜的雨露中吮吸着大地純淨的氣息，吸收着天地間的精華，他們長高了。
我清晰的記得，那年冬天，柿子樹已有一米高了，而且也分了枝杈，但唯一缺少的就只有葉子。看上去就像兩棵枯燥的，乏味的莫名其妙長出來的野樹。
後來，便下了大雪。馬路上，院子裏，瓦礫上都積滿了雪，簡直是一個銀色的世界。哥哥便來叫我玩雪，也叫了他的好朋友HJ，我們就在院子裏面玩。HJ想出了一個好玩的注意：先堆一個雪人，然後用雪球打它，也可以用雪球阻止敵人進攻雪人，誰先打到雪人誰就贏。這個玩法聽起來挺刺激的，我們都拍手叫絕。
然後，我們就各忙各的，堆起了一個大雪人。帽子、眼睛、鼻子、嘴巴、手和腳都有了，總覺得缺了什麼。對，是手裏少了什麼。我們就在院子裏找合適的東西給它。HJ只見哥哥從一棵枯木上折下一段來，把它安在了雪人的手裏。
“哎呀，JJ，你剛才折下的是CY家的柿子樹。”HJ説。
我的心一慌，有點捨不得，但已採下來了也不能再還回去了。我鼻子一酸，眼眶裏充滿了委屈的淚水。但我堅持忍住，忍住……
“不要緊的，反正不會死的，還會拼命地長呢！”哥哥毫無在意的説了。
我當時年紀還小，不知道哥哥説的是對還是錯，但也有可能是為了安慰我，故意編的善意的謊言。
然後，我便忍不住眼淚，為了不讓他們看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家裏。只見媽媽正在洗碗，我猶豫了：“到底要不要跟媽媽説呢？説吧，怕媽媽説哥哥，還怕哥哥説我小氣；不説吧，又擔心媽媽發現了以後行動更加猛，反應更強烈。”最後，我還是説了出來。讓我慶幸的是，媽媽竟然沒有責備哥哥，反而還對我説哥哥説的是對的。我半信半疑：“真的嗎？”媽媽微笑的點點頭。我便又跑出去玩了。
冬天過去了，春天回來了。
兩棵柿子樹也在成長，一棵已經長出了新葉，嫩嫩的，綠綠的；而另一棵卻還在往上躥。
兩個月後，我驚喜地發現，那棵被哥哥折斷的柿子樹已經比另一棵更高了，樹葉更多了。
我這才完完全全相信哥哥説的話是對的。
就這樣，柿子樹一天一天的成長。春季是它們的成長期，秋季是它們的落葉期；夏季是它們的枝繁葉茂期，冬季是它們的孤苦伶仃期。
三年前，柿子樹又高又大。到了秋天，更是非凡的豐收的喜悦。
春天，草長鶯飛，花紅柳綠。
這樣的時刻老同學相聚是最容易動情的，一如那些深埋在地下的。草莖湧動升騰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激情。
這是一家普通的農家小院，紅磚瓦房，窗明几淨。惹眼的要數圍着小院的那幾棵柿子樹，四季輪迴裏為他的主人護守着一份拙樸，同時也撐起一片希望的天空。
臉黑生生的亮子説，瞧，我們家的柿子長勢多好，秋天的時候我去給你們送柿子。一名不經意的話在春天的那個早晨拋出一條美麗的弧線，茂密的枝葉在幾個體面男人謙和的笑聲中幸福地顫動在枝頭。
亮子高中畢業後在家操辦了自己的小工廠，守着那片温熱的土地和那些柿子樹，在他不知疲倦的昂首裏，沉靜的日子被他打理得閃爍着一種樸素與純潔。他會常常會撥通在城裏工作的幾個老同學的電話，簡短的話語傳遞着最真誠的情感。
時間在美麗的承諾中似乎過得特別快，美麗的秋天眨眼間不期而至。一個醉人的黃昏，亮子騎着他那輛大摩托車不到半小時功夫就來到了城裏，他的後車座上是一個大號的紙箱，用繩子捆綁得結結實實。在用餐的房間裏我好奇地打開那個大的紙箱，裏面是的個個還泛着青光的大柿子，敦厚整齊地擺放着，拿在手裏硬梆梆的，和市場上那些黃澄澄的大柿子比起來沉穩多了。
望望那一紙箱的柿子，我不僅又多瞅了兩眼亮子。他不愛説話，坐在那裏靜靜地望着每一個人。
這些柿子是我親手摘下的，必須存放一段時間才會放出香氣……亮子説這些話時誠然得像是在拉家常，兩隻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煙，明明滅滅的像一朵嫩嫩的柿子花。反覆咀嚼着亮子的話，一個大男人站在樹下抬頭仰望着那些高掛在枝頭的柿子，在無盡的期待裏那些柿子飽漲着亮子滿滿的心事。是啊，必須存放一段時間才會發出香氣，多引人深思的話語。時間在見證歲月蒼桑的同時會醇香友情的杯盞，會讓人們學會在時光的鋒芒中進退取捨。這樣想着亮子笑了，看看那些柿子真的比往年都大，綠綠的葉子厚得似乎也有了分量似的，微風吹起泛着一波又一波的綠浪。一個接一個的大柿子落在亮子粗糙的掌心……
這樣的年代，人們都比學趕幫地學着交往，有時一個新奇的信息足以讓雙方得以慰藉，一句看似經典的語句在被人們反覆吞吐之後究竟還有多少滋味。相比之下面對亮子的那一大紙箱柿子時，我不得不靜下心來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但是我知道每當亮子走在城市的邊緣，固守着那片熱土時，他總會像那些紅紅的柿子一樣撥開濃密的枝葉學會自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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