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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睡前看的愛情故事_睡前浪漫愛情小故事(新版多篇)

欄目: 實用文精選 / 發佈於: / 人氣:1.85W

大人睡前看的愛情故事_睡前浪漫愛情小故事(新版多篇)

成年人的愛情故事 篇一

大約是因為等人的緣故,天黑得特別快。大風吹過身旁挺拔的樹木,像巴掌那樣橫着劈過來。但風大也有風大的好處,關心抬頭看,雲都被撥開了。白亮亮的月光下面,一個影子由遠及近地跑過來。

關心對來人説,講好不急不急,你這麼趕幹什麼呀。

林良低頭笑笑,輕輕託了託手中的塑膠袋説,剛從冰箱裏取出來,怕走慢了,不涼。

塑膠袋裏是兩罐青海老酸奶,是林良特意託人從家鄉捎過來的,平時寄放在旅店冰箱裏,每天傍晚給住院的兒子小魯帶去喝。這天郭垣也上來小孩兒脾氣,纏着關心非要吃這個,對面病牀的林良立即表示自己那裏還挺多。

小郭難得想吃東西,該是見好了吧?林良説。

嗯。關心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鼻腔被堵住似的,説不出的悶。

郭垣這天的興致特別好,和小魯在牀上笑嘻嘻地打牌。看見他們進門,兩人同時丟了手裏的撲克喊萬歲。小魯因為總是暈倒住進來,一個多月了,也沒檢查出具體的原因,林良不在的時候關心在張羅着小魯。

關姐姐,哥哥作弊,欺負我!小魯告狀。

哎呀,他敢。關心作勢握拳去捶郭垣,郭垣正一心一意地吃酸奶,拳頭剛剛碰到脊背,就將他手裏的奶杯震落了,大半杯酸奶全倒在了地板上。

啊,都怪你!郭垣對關心撒嬌,扁扁的失色的嘴脣上留着一點點奶白。關心抽了張紙巾替他擦拭,像哄孩子那樣道歉:怪我,怪我,對不起啊,親愛的。

郭垣低下頭去,戀戀不合地看着那攤乳白,喉嚨裏渾濁地一響,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關心趕緊坐到身後去替他順氣,郭垣的咳嗽漸漸平息,他靠在關心肩上,晚風從外面拂進來,將兩片窗簾吹得一張一合,這是一天裏兩人最温情的時刻。

門嘎吱推開,林良提着關心租住的簡易牀走進來,他總是儘可能幫這個同屋的女孩子做點什麼體力活。9點是熄燈的時間,微弱的牀頭燈下關心展開那張小小的簡易牀,兩側已經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發了一會兒呆,躺下來,將一隻手懸空着遞到郭垣的手裏去。

他在熟睡中及時握住她的手,同時從夢裏發出滿足的感歎,瘦得只餘一個單薄輪廓的臉上隱約有幸福的笑容,高鼻樑呈現出淡淡的透明的青色。他怎麼能始終保持着這樣的清秀俊朗,甚至比生病之前還要好一些……

這年初舂時關心和郭垣仍是一對平平常常的從南方到北京工作的小情侶,為豬肉漲價計較,為工作瑣事憂心。生活給他們迎面重擊,郭垣從公司體檢回來,憂心忡忡地説肝部照見陰影。關心第一反應是機器搞錯,郭垣一不抽煙二不喝酒,晨起鍛鍊週末爬山,生活習慣健康,可比專業運動員。

結果出來是肝癌。

兩人算是非常理智,黯然幾日後,請假,住院,問藥求醫。郭垣的家鄉只剩一個開花圈店的老父,年近70。關心常常覺得連哭的能力都沒有了,因為她太忙,必須上緊發條,忙郭垣的三餐,陪他進行各種治療,為了使來源不斷流,每隔一天還要轉兩次公車一次地鐵去公司做賬。下班後在沉沉夜色裏往醫院趕,關心坐在公車上,途經那些燃着燈的數不清樓層的大廈,她忽然領悟到幸福不需要建立在那麼恢弘的半空,一天裏手機沒有響過就是安穩,在病房門口聽見郭垣尚在呻吟就是幸福。哪怕他一聲聲重複的,都是一個字:疼。

白天主治醫生將關心叫去,委婉地説了些話,大意是換肝已不可能,化療效果並不好,如沒有轉院或其他打算,不如讓郭垣回家好好養着。這個“養”字的含義不言而喻,關心努了努嘴脣,終於問出,他還有多少時間?醫生歎氣,一個月吧。

關心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氣若游絲地哭。哭過了,擦乾眼淚站起來,仍要走到病房對郭垣微笑。那幾日郭垣疼得特別厲害,各項身體指標降到前所未有的低,夏日熾熱的白晝裏,他靜靜躺着不説話,眼睛愣愣地盯着關心,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額頭脖子滲出,一天換兩三次衣服仍然要濕透,偏偏郭垣還安慰她:不是很疼,我忍得住。

郭垣也沒有想到自己那麼快就會離開。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望了整個下午,關心問他想什麼,他説想起少年時候讀書要走20里路,父親給他帶的糧食總是不夠,不得不去田野裏摸田雞。説到父親,郭垣忽然脆弱起來,他讓關心承諾很快陪他回家一趟,他興致勃勃地半坐起來計劃歸期……午夜之後就不太好了,關心一直不敢睡,牽着郭垣的手就像牽着一隻就要飛走的鳥兒,她趴在牀沿上偶然盹着,忽然感覺手裏有細沙滑落的動靜,驚惶地睜開眼,郭垣正微笑着望她。

要什麼?關心問。其實她知道他什麼都不要,已經三四天滴水未進。

郭垣不説話,只是專注地看着她,好像怎麼都看不夠似的。呼吸在氧氣罩後面發出很恐怖的聲響,她知道他一定很疼,非常疼……第二日清晨林良到醫院時,關心坐在電梯口的藍色塑膠凳上發呆,林良叫她,她揚起臉像是剛從夢中驚醒,空空的眼睛裏一點淚都沒有,她説,他走了。

半年後林良再見到關心,還是在那家醫院,深冬陰霾的天空裏有一場呼之欲出的雪。他去買飯的途中看見長椅上坐着一個很瘦的女孩,瘦得像從來沒有吃過飯。林良走過去招呼,關心遲疑了略有兩三秒鐘才叫出他的名字,她説小魯怎樣了?林良還是習慣羞澀地低頭笑,説,好很多了,這次就是帶他來複診。

七月底,關心頂着高温將郭垣的骨灰送回老家。倘若目睹愛人去世是一次靈魂的死亡,那不停重複記憶過程無疑是一種凌遲。郭父告訴關心,其實早有人算命説郭垣壽元不長,他一直有心理準備,可事情真的來了,還是覺得天地都裂了。

關心握着老人遍佈褶皺的手,難過得説不出話。

關心變成公司最玩命的人。年長的同事勸她儘快找個男友開始新的感情,她試過一兩次,很難。她也想過離開北京,可離開了,連個憑弔的地方都沒有,像這樣突然多出來的假日,她無處可去,不知不覺地晃悠到醫院附近來。

我去看看小魯吧。關心站起來,乾澀地説着,髒兮兮的塑料布般的上衣很單薄。

小魯一看到關心就雀躍起來,關姐姐,關姐姐。

踏入原來住的那層樓時,關心強作鎮定地在來蘇水氣味中走着,頭埋得很低,她像是跌進了時光隧道,不知道哪一間房裏會忽然傳出來她所熟悉的痛苦的呻吟。

林良邀她有空去青海散散心,關心不説話,她心想自己的不快樂原來這麼明顯。小魯一邊啃雞腿一邊説,是啊,關姐姐,上次回青海之後,我和爸爸都很想你。

咳,吃你的吧。林良又塞過去一隻翅膀,對關心不好意思地笑,小孩子沒遮攔。

關心形容憔悴,邋遢崩壞,從裏到外散發着頹喪的放棄的氣息,比在醫院護理病人時更狼狽。林良非常酸楚,他不知道一場死亡在以何種程度摧毀着這個女孩。

臘月二十五,關心去售票處詢問回老家徐州的票。售票員告知,機票和車票早就售罄。哦,她訥訥地點頭,正準備離開,門外卻有個人急匆匆地跑進來,趴在櫃枱上要退一張去西寧的火車軟卧票。

給我吧。關心説。

大年前夕的列車,關心躺在窄窄的卧鋪上,掏出手機給林良發信息。發送了,又覺得不妥,立即關了手機。

林良還是來了。出站口,關心一眼就看見他,原是那樣高大的一個人。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旅行箱,也沒問什麼,只憨憨地笑着,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高原空氣清冽刺骨,因為這近乎痛苦的刺激,關心找到了一絲絲安然。

沒想到林家是沒有女主人的,清潔的四方桌面已經佈置好,小魯窩在沙發裏看動畫片吃零食,林良進門就係上圍裙往廚房裏走,説是電壓鍋裏還燉着一隻雞。

媽媽呢?關心問小魯。

走了很久了。孩子清澈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廚房裏傳來忙而不亂的聲音,關心走過去,默默看着林良忙碌的背影,他不經意地回頭看見她,笑説馬上就好,你去休息休息。關心嗯了一聲掉頭出來,忽然就落了淚。

晚飯吃得很多,關心大口咀嚼着蔬菜和肉,喝了很多湯,食物經過食道抵達腸胃,就像填補了她身體裏面巨大的深淵那樣。她眼睛濕漉漉的,像一隻站在溪邊的梅花鹿。林良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是她俯身去為躺在牀上的郭垣擦拭嘴角的嘔吐物,彷彿那只是清潔的露水,那麼細膩温柔。

飯後在聯歡晚會的電視聲裏給遠方的父母打電話,父母最惦念的自然是吃了什麼有沒有落單。關心説沒有,我在朋友家裏吃飯,一切都好。説着説着就哽咽,暖氣烘着她的臉,像醉了似的,最後就縮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夜醒來,看見林良在另一張沙發上坐着看電視,客廳的窗簾大開着,落地玻璃窗外面一輪月亮像綴在山巔的雪,清透的光坦坦蕩蕩地照進屋裏來,她問他怎麼不睡,他説,怕你有事。

寒冬時候的青海湖是一塊晶瑩的綠寶石,藍天碧海之間,全是白茫茫的雪。林良開車帶小魯和她去兜風,關心長久地望着外面,想起郭垣過世的那個夜晚。

郭垣不説話,只是望着她,眼裏的光像流沙一樣不停滑開,氧氣罩上很快聚滿白色的霧氣。疼。他捏緊關心的手。疼。大顆大顆的汗像豆子那樣從他的額頭滾落下來。

那時候關心想起的,是大學畢業的晚會上,郭垣告訴她他們將同行。四年前的夏天,他們還沒有戀愛,僅僅是同樣懷抱着夢想闖蕩的同學,恰好買了同一列火車票。她想起來他們在北京入住的第一間地下室,牆壁發黴,空氣裏有死老鼠的氣味。她想起郭垣用一隻小爐子煮紅糖姜水,在她例假光臨疼得不能起牀的那幾天端到房間門口,她想起他們領了第一份工資時,在柳絮飄落的路邊擁抱打轉……

舊時光不再了,郭垣走後關心過得很苦,她苛刻着自己,以此去記得那些美好的往事。

郭垣的身體有些抽搐,然而還儘量掩飾着抽搐,試圖對關心露出寬慰的笑容。關心心碎如裂。她伸手摸摸男子瘦削的臉頰,手臂上移,在郭垣頭頂的方向,是傳送氧氣的管道,以及閥門。關心一手握着郭垣的手,一手輕輕旋緊了閥門。

很明顯的,很短促的,彷彿一頭撞上牆壁那樣,郭垣的呼吸在空中如琴絃顫了一秒,接着喉嚨裏傳來清晰的咯啦一聲,他鬆開了她的手。關心又輕輕旋開氧氣。

就是這樣,她結束了他的痛苦,卻長久陷在另一種痛苦中不能抽身。

人生中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全無選擇,可如果選擇,就要做好為之負上一生重擔的準備。後來關心將這些事情寫在一封長箋裏,她在窗前用膠水為信封口,高原的白月光依舊朗朗地照進來,她將信放在一旁新添的盆景旁,那月光不動聲色地晃過去,像人影那樣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靜靜走開。

大人睡前看的愛情故事2:等你先離開 篇二

有些人説不出哪裏好,但就是誰也代替不了。唱起這句歌詞時,心會尖鋭地疼,似乎當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時,那個白衣少年依然留在我的記憶裏,不曾老去。

他一直把我當成假小子,打籃球時,他會給在人羣裏的我一個鬥志昂揚的微笑,進球時悄悄地向我擠一下眼。但是,即使他摟着我的肩膀,也只當我是兄弟,或者説紅顏知己。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的心思。

直到他身旁出現另一個女孩。我默默地想,原來他喜歡長髮,喜歡笑起來甜美的女生。我不再大大咧咧,還悄悄地留起了長髮。“三人行”的時候,見到他們彼此眼裏的甜蜜,我明明心痛得要死,依然強顏歡笑。

大學聯考後,得知他想去沿海的城市上大學,我也填報了那個城市的學校。可是直到快開學我才發現,他要去的是那所春末有櫻花的大學。他解釋:她喜歡的。我執意要和他坐一列火車,寧願多坐十個小時。第一次那麼近地看他熟睡的樣子,我悲傷得不能自已,一遍遍地對自己説:停止吧,該停止了。中途他要下車了,看着他明朗的笑容,我的眼淚終於決堤,我知道,都過去了。

接下來的兩年,我一直剋制着自己,不去打聽消息,但他的一個電話,就讓我匆匆踏上了火車。他告訴我,他們分手了。再見到他時,恍若隔世。我們手牽手逛大街小巷,半真半假地穿情侶T恤。臨分別時,他認真地抱了抱我,説:“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原來他一直都懂。在回去的火車上,我哭了,不為多年的被忽略,只為他的“對不起”。還要繼續等下去嗎?我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不能前進,亦不捨後退。那麼,交給時間決定吧。

再後來,斷斷續續得知他的消息:又戀愛了,畢業了,留在了那座城市,自己開工作室了……我並不打電話給他,只在節日時發祝福短信。每次他都回:你也是,丫頭。直到我在高中同學羣裏,看到了他發的婚紗照。他清瘦依舊,明朗而成熟。想起往昔的片段,已經在職場上歷練得堅強的我,再一次哭得像個孩子。

十年了。雖然我明白,我一直等待的結果,不過是你先離開。如今,我終於可以傷感而決絕地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大人睡前看的愛情故事3:遺失的地老天荒 篇三

我堅信我會和沐梓重新遇見,重新相識。在地下鐵,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在她畫展舉行的某個城市……

一開始,我以為她是一個流浪文青。每天,她都坐在地鐵站大廳的同一個地方,表情認真地看着來往的行人,帶着些許的迷惘。

漸漸地,開始注意看她。二十歲上下,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五官清麗。柔軟的長髮大部分時間披在肩上,有時也挽成一朵花。只是,嘴脣總是沒有血色,讓人不由得揣測她是藏在地下的幽靈。有時候,我很佩服她的勇敢,比我勇敢。起碼,我還要為了一日三餐在自己不喜歡的公司混日子,不敢做絲毫的遊離。

那天週末,公司安排聚餐幷包房唱K,我對這些一向沒興趣,早早找個理由離開。在街上閒逛一晚,乘搭最後一班地鐵回家,到了終點站已是晚上十點多。列車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大廳一片靜謐。

她居然還在,坐在那裏,全身被乳白色的光籠罩。我終於抵擋不了內心的好奇,走到她面前。她馬上站起身,警覺地看着我。我有些尷尬地對她笑,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每天都在這裏。她似乎鬆了一口氣,脣角枯澀地翹了一下。我只是在看人的表情。看錶情?我詫異。是的。我在畫一本畫集,畫集的主人公是一個人,需要很多表情,所以我在這裏觀察。

我有些吃驚,沒想到得來的是這樣的答案。其實我在這裏的收穫不大。她似乎沒意識到我的異樣,繼續説,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般模樣,腳步匆促,神情淡漠。説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想,她一定來城市不久,否則,怎麼會不習慣城市的表情。城市裏,人早被喧囂和浮躁淹沒,哪裏有心思去隨心所欲地釋放自己的喜怒哀樂?這次,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説,她叫沐梓。

青巖又穿着一件嶄新的皮夾克在鏡子前轉來轉去,不時靠近鏡子捋捋新剪的劉海。他一定又要和女友去約會了。和他住一起的這麼長時間,他平均每三個月換一個女朋友。他和我,終究是不一樣的人,他在這座城市活得很好。

我對他説起沐梓,他“哦”了一聲,然後回頭,對我詭譎地笑,你小子是不是動心啦?我啞然失笑。説實話,對沐梓,是有一點兒好感的。我喜歡這種單純的女子,對這個世界抱着一種來自本能的天真和好奇,又對城市的聲色犬馬、聒噪喧囂持有戒心。

再見到沐梓,我看到了她的畫。畫在素描本上,用彩色的鉛筆。一頁一頁翻過去,畫的都是同一個人。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大多數是翹着一邊嘴角,笑容痞氣而桀驁。這就是你畫集裏的男主角?我問她。

是的。她點點頭,可是我只畫出了一種表情,別的表情,還沒找到適合他的。我把素描本合上,跟她開玩笑,人的表情不都是一樣的麼,喜怒哀樂,不過是臉上若干肌肉的組合排列。沐梓認真地搖頭,眼睛裏有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過。不對,我的石頭不一樣。石頭?沒想到這個帥氣的少年有這樣難聽的名字。她聽了咯咯地笑,露出兩顆白牙,説,是呀,他的名字是不好聽。不過,他是獨一無二的。

這次,沐梓似乎很興奮,説了很多話,説關於石頭的畫集半年後就要出版了,還説出版社對她的作品很滿意。我第一次見到她笑得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這是這個城市少有的表情。

這是青巖第一次帶女孩回家。之前他從不會這樣,所有的風流都被他扔在外面,和生活涇渭分明。地上的衣裙鞋襪,從客廳進門開始,一直延伸到他緊閉的房門。我的心裏忽然就積滿了莫名其妙的憤懣。想用手砸房門,想了想,還是把手放下來。

進了自己的房間,我翻來覆去睡不着,腦海裏總是想着隔壁的一男一女。青巖和她,相識了多久呢。也許,時間並不是問題,正如我和沐梓相識不過一個月,卻已深刻於心。只是,青巖一向濫情,定是和以前一樣的露水情緣吧。

上了兩個小時的網,終於聽見敲門聲。青巖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吃飯。開門,見到他用胳膊摟着一個女孩的肩膀,那女孩長得蘋果似的小圓臉,帶着小小的單純和可愛。青巖看她的表情也與以往不同,洋溢着幸福和滿足。他説她叫心凌。

我想青巖這次是真的動心了。識相地謝絕了他們的邀請,我繼續呆在家裏,吃了泡麪,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話響了,是沐梓的,言語有些忐忑,要邀請我去她那裏看她的畫。聽我不作聲,又怯怯地為她的唐突道歉。

其實,遲疑是因為興奮,我連忙抑制住心裏的興奮説了好,然後忙不迭地出了門。是在市郊的一幢破舊的小洋樓,樓體爬滿了苔蘚,在夕陽的餘輝裏泛着暖光。按她説的地址上了三樓,她已經倚在門框上等我。

如我所想,沐梓一個人住。只是一間單房,除了牀和一些必備的物品,就是靠在牆上的很多油畫,都是那個叫石頭的少年。或撇嘴,或皺眉,或開懷地笑。我在油畫面前一幅一幅地走過去,那個叫石頭的少年似乎和她素描本上的有了一點不同,那表情似曾相識。

正要問她,她卻挽住了我的胳膊説謝謝,她的動作不帶一點曖昧,是真的對我深懷感激。我的笑容僵在臉上,終於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説要説謝謝的是我,是你讓我知道我還沒有被這個城市湮沒。

青巖和那個叫心凌的女子在一起很久了,這次完全沒有分手的跡象。我想,這一次,他是真的愛了。不久,青巖説要和心凌搬到城市南端的一個小區,我有些傷感,卻是真的替他高興。只是,在他和心凌親暱地坐上計程車的尾座,青巖高興地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的心裏還是晃過一絲惶恐。直到計程車在車水馬龍裏消失成一個小點,才微微舒了一口氣。

獨自回到家,我躺在牀上,等心跳恢復正常。我給沐梓打了電話,我説沐梓,我想找你。沐梓在那邊靜默了一下,説了好。

這次見沐梓不是在她的家,是在遊樂場的摩天輪下面。她一直抬着頭看着摩天輪,以至於我走到她的身後,她也沒有反應過來。沐梓穿了乾淨素雅的棉布裙子,長髮海藻一樣披在肩上,像單純的孩子。

我試探着拍了她的肩,她似乎嚇了一下,見了我,微微一笑,問,過幾天的話,摩天輪會轉吧。我看着旁邊立着的那個“機器故障搶修中”的牌子,説,也許吧。離開前,沐梓用手掌蓋着眼睛,抬頭認真地凝視了一下那些停在空中的空空的坐艙,期盼地點了一下頭,説,我想讓石頭坐在上面,笑容清澈地朝下面招手。

那天,我帶沐梓玩遍了除摩天輪以外的所有設施,沐梓很開心。但我終究沒能説出那三個字。我對自己説,是因為我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向她表白,而不是因為我有些害怕,害怕説出來了,就意味着將要失去。之後的一段時間,我為自己的表白準備了很多,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都被我一一否決。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何況,在我愛的人面前。

最終,我帶了很多的照片,從小時到現在,各種各樣的表情。我想為沐梓的畫集提供更多的素材。我選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帶着我的禮物到了沐梓的住處。在沐梓的門前猶豫良久,手指終於落在那面老舊的帶着精美雕花的門板上,然而,門久久不開。我的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把門砸開,我見到了倒在地上的沐梓,她的手裏還拿着畫筆,顏料撒在尚未完成的一幅油畫上。那幅畫裏,石頭正得意地把腦袋從摩天輪的坐艙裏伸出來,未完成的笑容也是燦爛如葵花。

沐梓醒來是在第二天的上午,那時太陽剛剛升起。看見病牀旁邊的我,她皺皺眉,身體警覺地朝牆壁靠了靠,眼睛裏有瞬間的惶惶然。過了一會兒,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朝我虛弱地笑,説嚇着你了吧。

我搖頭,並安慰她。醫生説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腦腫瘤,可以做手術切除。可是,會影響記憶力。也許,我很快就不記得你了。她笑着説,但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擔心,更多的只是遺憾。我把她的手放在手心,心裏的疼開始蔓延,眼淚開始往外湧。我轉過身,不讓沐梓看見我的眼淚。半個小時後,沐梓吵着要吃蘋果,我去買了後回來,她就不見了。醫生説她堅持要出院,去找另一家醫院做手術,可是不願意説出那家醫院的名字。我愣在原地,哭不出聲音。

事實上,從見到她的素描本開始,我就知道她的真名並不叫沐梓,沐梓只是她的小名。她的畫集,畫的都是同一個人,那就是青巖,小的時候,他的小名就叫石頭。我相信,她一定是青巖的青梅竹馬吧,他和她相約過未來,相約一起去坐摩天輪,一起乘搭地鐵在城市的地底下游玩。直到青巖獨自一人到了這座城市,在城市裏的聲色犬馬裏迷失,終於回不去。而沐梓,在等不到青巖又發現自己生了腦腫瘤後,便到了這座城市找青巖,她一遍一遍地畫石頭,不過是想讓自己不要那麼快把青巖忘記。

而青巖,是依然深愛着沐梓的吧。心凌,和沐梓那麼相像。他只是不自知。我想,在沐梓和青巖之間,我是一個道德低下的第三者,雖然嚴格來講不是。但我沒有告訴青巖沐梓的到來,完成沐梓的心願。我愛沐梓,我不知道這值不值得原諒。

總有一天,沐梓也會把我忘記吧。但或許這是好事,在沒有青巖的世界裏,我和沐梓的愛情才可以得到圓滿。我堅信我會和沐梓重新遇見,重新相識。在地下鐵,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在她畫展舉行的某個城市……因為,她畫布上的那些表情,一定都是我的。她一定記得,我曾經為了她,真實地歡笑,擔憂,以及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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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愛情故事 篇四

“想有間小房子,能做你的小妻子,一起提着菜籃子,穿過門前小巷子,飯後用不着你洗盤子,可你得負責抹桌子,再要個胖小子,等你長出白鬍子,坐着家中老椅子,可會記得這好日子,和我美麗的花裙子。”

5歲的小侄女一邊給芭比娃娃換衣服,一邊哼着這首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歌。她哼得不諳世事,我聽得淚流滿面。曾經,我也經常在蔣建成面前哼這首歌,在汗如雨下地為他做糖醋排骨時;蹲在衞生間裏費勁地為他搓發黃的衣領時。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如這首歌所唱的那樣,直至年老。

我們在2007年秋認識,在一起三年多。他陽光帥氣,幽默風趣,當時28歲,在一個建築公司做項目經理。因為有過失戀的經歷,又比我大五歲,他處處讓着我,對我無微不至。也因為如此,二十多年從未下過廚房的我,慢慢學着做飯,還買了烤箱,學會了做簡單的甜點。就在他遭遇車禍前,我們還去看了幾處房子,想為愛構築一個家。

我永遠都記得那個日子,2010年11月20日。因為是週六,蔣建成中午就出去跟朋友聚餐,本來我們約好晚上一起吃飯,我一直在他的出租屋等到凌晨,電砂鍋裏嘟嘟冒着熱氣,温着我做好的海帶排骨湯。平時,他有很多工作上的應酬,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回來。當晚,為了防止他喝醉,我不斷給他打電話,從最初他説“馬上回去”到不接,再到手機關機,我氣憤異常,留了個聲討他的字條回了自己家。

就是在那晚,蔣建成酒後駕車,出了車禍。為了躲避迎面而來的大卡車,他開車撞上馬路護欄,並從護欄一路撞到了橋墩上,連人帶車側翻,右腿粉碎性骨折,膝蓋不能彎曲。

醫生説要多次做手術,即使手術成功,也不能保證他的腿恢復正常,腿瘸一點,就是不錯的效果了。蔣建成在一個半月後才知道這個消息,他不再有笑容,脾氣暴躁無常,常常這一刻喜笑顏開,下一刻就能把手邊的東西擲出老遠。有一次,我給他擦澡,不小心説錯了話,埋怨他太貪酒,他立馬把我推開,吵着讓我滾。我哭着跑出去,他又一遍遍給我發短信道歉。做完第二次手術後,他執意回了東北老家,一邊養傷,一邊做康復訓練。

我每天給他打電話詢問恢復的進展,有時候他心情好,會和我多講兩句,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是他媽媽接電話,客客氣氣地跟我説幾句話,説他在教幾個小孩畫畫,桂枝一週兩次陪他去市裏一家醫院做康復。桂枝比蔣建成小三歲,他們原來是鄰居,因為拆遷分開,她現在幼兒園做老師。一次兩次……他媽總是和我提起桂枝,於是,一個月後,我去了蔣建成的老家。先是坐飛機到長春,然後轉兩次汽車到蔣建成家所在的小鎮。在小鎮汽車站外,我見到了騎着電動三輪車載着蔣建成來接我的桂枝。當着我的面,桂枝給蔣建成圍好圍巾,又叮囑他戴好手套。春節剛過不久,小鎮的晚上風很冷,我看着燈影中,一户户人家大門上那些模糊的泛着紅光的對聯,眼裏的淚怎麼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滾。蔣建成問我怎麼了,我説:太冷了,我不適應,凍得哭了。他訕訕笑笑,伸出手給我擦乾了淚。

我在蔣家呆了三天,他家人對我客氣有加。我推着蔣建成圍着小鎮轉啊轉,原本對我們的未來無比堅定的我,此刻卻不知道未來在哪裏。我們的談話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我生怕提起過去引發他傷心,也不敢問及他的打算,若他恢復不了,堅持留在老家,那我這一問,是不是會加速我們背道而馳的步伐?蔣建成也不再是原來的他,淡淡地問我工作如何,生活如何。無關痛癢的話,讓我們有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分開一個月,卻似隔了幾年。疼痛的感覺像凌遲,一點點地切割我的心。

於蔣建成的家人而言,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他媽不讓我幹任何家務,每天把飯菜做好,還會問我是否符合口味。反而桂枝,像一隻百靈鳥,在蔣家飛來飛去,逗得蔣父蔣母滿面笑容。

在回去的汽車站,依然是桂枝載着蔣建成送我。我説,桂枝,謝謝你照顧建成……我本來想説“以後我和建成好好報答你”,可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憋得鼻子酸酸的。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有未來,我的愛情,是不是早已戛然而止?

在回來的車上,我發短信問蔣建成,以後有什麼打算。他説:不知道,過一天算一天,如果不能恢復,他還不如去死。我問:那我們呢?他沒有回覆。

我依然每天給蔣建成發短信、打電話。他的傷情恢復並不樂觀,膝蓋依然不能彎曲。此後我又去了一次東北,蔣母神采飛揚地告訴我,蔣建成去桂枝幼兒園當繪畫老師了:“看來都是老天註定的,我原本以為他大學學美術是不務正業,沒想到現在他竟然要靠這個吃飯。”樸實的蔣母很開心。看着蔣建成臉上開始有了笑容,我心裏五味雜陳。我很想問問他:“我們呢?我們怎麼辦?”可是我張不了口。

我離開那天,看着他和桂枝一起去上班,我在蔣母面前哭了。蔣母説:“孩子,你們就散了吧,這都是命,他的腿很難恢復了,他又要面子,不太可能跟你回南京了。”我站在他家空蕩蕩的院子裏,不知何去何從。

終於忍不住,在回來的車上,我還是問了蔣建成,我們怎麼辦?蔣建成簡單地回:分了吧,忘了我。我的淚水再次決堤。

我們長談過一次,我説我不想分開,無論他怎麼樣,我都想要在一起,我甚至一遍遍求他回南京,我會説服我父母,我們一起奮鬥。他一開始還安慰我,後來歇斯底里地發脾氣:“我永遠都不會回那個破地方了,回去只會讓我痛苦,我已經殘疾了,難道要讓那些朋友看我笑話嗎?要讓他們看到原來意氣風發的我成了一個瘸子嗎?”我愣住,不知説什麼才好。

我依然給他電話、發短信,只是他不再回復也絕少接我電話。桂枝斷斷續續告訴我,她和蔣建成想去縣城開家雙語幼兒園。我問蔣建成:“你是不是決定和桂枝在一起了?我們就這樣分了?”他回答:“在我最需要鼓勵和認可的時候,是桂枝在身邊;她一次次帶我去做康復,給我信心和勇氣,甚至讓我再次找到存在的價值。我不會再回南京了,你也不會來東北。我們都現實點吧。”

一句“我們都現實點吧”,讓我止住了淚。或許,愛情本來就是不堪一擊的。一場車禍,讓我們把三年多的所有熟悉都統統還給了陌生。不是彼此不愛,而是不能再愛。

現在的我,又像以前一樣樂觀開朗,經歷了這件事,對待感情反而更成熟。《聖經》裏説,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我會努力收斂自己的壞脾氣,以遇見那個對的人,做你的小妻子,我來洗盤子,你負責抹桌子……我們一起到老,等你長了白鬍子, 相互依偎着細細回憶美好往事。

成年人的愛情故事 篇五

他那時還是一個小小的銀行職員,她是他的儲户,手裏攥着一大把零鈔來存錢。他從沒有見過像她那樣清純的女子。他開始暗戀她,一週沒看到她來,就沒着沒落的。她還是一箇中專生,18歲,來自那個有巴山雨的窮困山區,家裏還有讀書的弟妹,她在讀書之餘還要出去打工,手中的那一堆堆零鈔是一家的救命錢。

為了她,他戒煙,不再買名牌服飾。他匿名把省下的錢悉數打在她的存摺。有一次,她前來取錢,他看到她的手指包紮着一小塊紗布。她笑笑,説:“不要緊,是學車時不小心弄破的,謝謝!”他卻把這件事放在心,提着一大包東西去看她,但是,他沒有進校園,在一張小紙條給她留了言。

她找來了,對他説:“你別瞞我,我知道是你。從你望我的眼神。”她是來告別的,她要回到家鄉去,她的父母為她説了一門親事,那家有錢,對她病重的父母一直很照顧。沒有那家的支持,她的弟妹就不能讀書。

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眼裏佈滿血絲。她那麼堅決,一下就把自己拒於千里之外。

許多年後,他去三峽參加一個會議。在賓館山腳下的一所國小前,他遇到一個女子,怯懦地喊着他的名字。這時的他,已經是一家銀行的行長,隨他前往的還有他的妻子。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天,實在是想不出這個身材臃腫的女人是誰。

過了一會兒,他恍然大悟,狠狠地打自己一嘴巴,怎麼會是她?

他一夜無眠,頭腦盡是她少女時代的倩影,多年的情愫像烈日下的柴火,憑一抹記憶的亮點在漆黑的夜晚“轟”地點燃了。他在妻子的面前隱藏了對她多年的思念,他不跟妻子説,也不跟任何人説。

天亮時,他試着向當地人詢問,才知道她在那所國小教書。服務員説:“她是個可憐人,她患了家族遺傳病,壞了相貌,一個人孤孤單單。聽説在讀書的時候,有一個家境十分好的男孩看中她,她沒同意,卻跟身邊的人不停地説那個男孩怎樣對她好。説到底,她怕害了別人,連累人家。她真可憐。”

他的心被蜇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那堅決的拒絕其實包含着這樣的深情。他想去學校找她,卻被告知她不在。

會議結束,他懷着不安的心登上客車。就在車啟動的時候,一個服務員跑過來,急匆匆地交給他一封信。坐在顛簸的車上,他打開信封,裏面有一張字條,那是他多年前在她手指受傷時,他寫給她的,反面有一行字:“對不起,忘了我吧。”

他背過臉去,把那張紙揉成一團,丟在車窗外翻滾的江水裏。妻子好奇地問:“你怎麼了?”他笑一下,説:“沒什麼,我忘了給山下的人道一聲謝謝。錯過啦,錯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