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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婷詩歌(精品多篇)

欄目: 實用文精選 / 發佈於: / 人氣:3.17W

舒婷詩歌(精品多篇)

舒婷詩歌 篇一

海濱晨曲

一早我就奔向你呵,大海

把我的心緊緊貼上你胸膛的**……

昨夜夢裏聽見你召喚我

像慈母呼喚久別的孩兒

我醒來聆聽你深沉的歌聲

一次比一次悲壯

一聲比一聲狂熱

搖撼着小島搖撼我的心

彷彿將在浪谷裏一道沉沒

你的潮水漫過我的心頭

而又退下,退下是為了

凝聚力量

迸出更兇猛的怒吼

我起身一把撕斷了紗窗

——夜星還在寒天閃爍

你等我,等着我呀

莫非等不到黎明的那一刻

晨風剛把檳榔葉尖的露珠吻落

我來了,你卻意外地嫻靜温柔

你微笑,你低語

你平息了一切

只留下淡淡的憂愁

只有我知道

枯朽的橡樹為什麼折斷

但我不能説

望着你遠去的帆影我沛然淚下

風兒已把你的詩章緩緩送走

叫我怎能不哭泣呢

為着我的來遲

夜裏的耽擱

更為着我這樣年輕

不能把時間、距離都衝破

風暴會再來臨

請別忘了我

當你以雷鳴

震驚了沉悶的宇宙

我將在你的濤峯謳歌

呵,不,我是這樣渺小

願我化為雪白的小鳥

做你呼喚自由的使者

一旦窺見了你的祕密

便像那堅硬的礁石

受了千年的魔法不再開口

讓你的颶風把我煉成你的歌喉

讓你的狂濤把我塑成你的性格

我絕不猶豫

絕不後退

絕不發抖

大海呵,請記住——

我是你忠實的女兒

一早我就奔向你呵,大海

把我的心緊緊貼上你胸膛的**……

舒婷詩歌 篇二

懷念

有一種懷念被填進表格

已逝的家庭成員

有一種懷念被硃筆描深

每年一次,又很快褪淺

有一種懷念聒噪不休

像炫耀一筆遺產

有一種懷念已變成明年故事

對孩子們講祖母,多年以前

有一種懷念只是潮濕的眼睛

不斷翻拍往事的照片

有一種懷念寂寞無聲

像夏午的濃蔭躲滿輾轉的鳴鳥

有一種懷念是隱祕的小路

在那裏徘徊,在那裏懺悔

有一種懷念五味俱全

那是老外公,他因此不久於人間

呵,謝天謝地

被懷念的老人,已

離這一切很遠很遠

舒婷詩歌 篇三

北京深秋的晚上

夜,漫過路燈的警戒線

去撲滅羣星

風跟蹤而來,震動了每一片楊樹

發出潮水般的喧響

我們也去吧

去爭奪天空

或者做一片小葉子

迴應森林的歌唱

我不怕在你面前顯得弱小

讓高速的車陣

把城市的莊嚴擠垮吧

世界在你的肩後

有一個安全的空隙

車燈戳穿的夜

桔紅色的地平線上

我們很孤寂

然而正是我單薄的影子

和你站在一起

當你僅僅是你

我僅僅是我的時候

我們爭吵

我們和好

一對古怪的朋友

當你不再是你

我不再是我的時候

我們的手臂之間

沒有熔點

沒有缺口

假如沒有你

假如不是異鄉

微雨、落葉、足響

假如不必解釋

假如不用設防

路柱、橫線、交通棒

假如不見面

假如見面能遺忘

寂靜、陰影、悠長

我感覺到:這一刻

正在慢慢消逝

成為往事

成為記憶

你閃耀不定的微笑

浮動在

一層層的淚水裏

我感覺到:今夜和明夜

隔着長長的一生

心和心,要跋涉多少歲月

才能在世界那頭相聚

我想請求你

站一站。路燈下

我只默默背過臉去

夜色在你身後合攏

你走向夜空

成為一個無解的迷

一顆冰涼的淚點

掛在“永恆”的臉上

躲在我殘存的夢中

北京

舒婷詩歌 篇四

小漁村的童話

我的童話是一張白紙

你小心地折起它,對我説

我要還給你一首詩

從此我常常猜想:

在你温柔的注意中

有哪些是我忽略過的暗示?

寫那一角海岬嗎?

荒涼的漁村猶如中世紀的遺址

村頭的小樹林裏

我們燒過螃蟹,搶着吃

你的指頭

在沙坡上寫過什麼字?

我記不得了,只知道

我在太陽下睡熟了

臉上蓋着你的白帽子

寫那片沙灘,那夜潮漲?

蘋果樹一點一滴地收集月光

你指着海岸線,邀我

放開一切(書本、舞會、手電筒)

隨你去流浪!

於是,我牽着你的衣角

在淺水裏走了很久很久

又在磷光如蟻的礁嘴上

坐到很遲很遲……

我們已經共同完成了

那首詩

舒婷詩歌 篇五

最後的輓歌

第一章

眺望

掏空了眼眶

剩下眺望的姿勢

鈣化在

最後的輓歌裏

飛魚

繼續成羣結隊衝浪

把最低限度的重

用輕盈來表現

它們的鰭

擦燃不同凡響的

磷光

蒿草爬上塑像的肩膀

感慨高處不勝寒

挖魚餌的老頭

把鼻涕

擤在花崗巖衣摺

鴿糞如雨

蚌無法吐露痛苦

等死亡完整地贖出

只有一個波蘭女詩人

不經剖腹

產下她的珍珠

其他

與詩沾親帶故的人

同時感到了陣痛

火鸛留下的餘燼

將倖存的天空交還

我們把它

頂在頭上含在口裏

不如拋向股市

買進賣出

更能體現它的價值

楓樹沿山地層層登高

誰胸中的波浪盡染

帶她卸去盛裝

瘦削一炬沖天烽煙

誰為她千里馳援

給她打電話

寄賀卡

親愛的原諒我

連寫信也抽不出時間

你怎能眺望你的背後

從河邊對岸傳來

不明真相的疊句

影子因之受潮

第二章

美國大都會和英國小鄉村

沒有什麼區別

薯片加啤酒就是

家園

雪花無需簽證輕易越過邊界

循梅花的香味

拐進老胡同

扣錯門環

作為一段前奏

你讓他們

眺望到排山倒海的樂章

然後你再蔚藍些

也不能

比泄洪的大江更汪洋

被異體字母日夜攻殲

你的免疫系統

掛一漏萬

弓身護衞懷裏

方形的蛹

或者你就是

蛹中使用過度的印色

一粒炭火那麼暗紅

白蟻伸出楚歌

點點滴滴

蛀食寄居的風景

往事長出黴斑

從譯文的哈哈鏡裏

你捕撈蝌蚪

混聲別人的喉管

他們不會眺望你太久

換一個方向

他們遮擋別人的目光

即使腳踩浮冰

也是獨自的困境

以個人的定音鼓,他們

堅持親臨現場

如果內心

是傾斜下沉的破船

那些咬噬着肉體

要紛紛逃上岸去的老鼠

是尖叫的詩歌麼

名詞和形容詞

已危及交通

他們自願選擇了

非英雄式流亡

你的帽子

遺忘在旗艦上

第三章

是誰舉起城市這盞霓虹酒

試圖與世紀末

紅腫的落日碰杯

造成劃時代的斷電

從容湊近夕照

用過時的比喻點燃

旱煙管的農夫

蹲在田壟想心事

老被蛙聲打斷

誰比黑暗更深

探手地龍的心臟

被擠壓得血管賁張

據説他所棲身的二十層樓

建在浮鯨背上

油菜花不知打樁機危險

一味地天真浪漫

養蜂人傴着背

都市無情地頂出

最後一塊蜜源

空調機均衡運轉

體温和機器相依為命

感到燥熱的

是懷念中那一柄葵扇

或者一片薄荷葉

貼在詩歌的腦門上

田野一邊澇着

一邊旱着

被化肥和農藥押上刑場

不忘高呼豐收口號

多餘的錢

就在山坳蓋房子

烏瓦白牆意大利廁具

門前月季屋後種瓜

僱癟三照料肥鵝

兼給皇冠車搭防盜棚

剩下的時間

藝術

打手提電話

都市伸出輸血管

網絡鄉間

留下籬笆、狗和老人

每當大風

掀走打工仔的藤帽

不由自主伸手

扶直

老家瓦頂的炊煙

畫家的鬍子

越來越長越來越落寞

衣衫破爛

半截身子卡在畫框

癟三抽着主人的萬寶路

撕一塊畫稿抹桌

再揉一團解手

炒鵝蛋下酒

都市和農村憑契約

交換情人

眺望是小心折疊的黃手帕

揮舞給誰看

第四章

迎風守望太久

淚水枯竭

我摘下痠痛的雙眼

在一張全盲的唱片上

踮起孤兒的腳尖

對北方最初的嚮往

緣於

一棵木棉

無論旋轉多遠

都不能使她的紅脣

觸到橡樹的肩膀

這是夢想的

最後一根羽毛

你可以擎着它飛翔片刻

卻不能結廬終身

然而大漠孤煙的精神

永遠召喚着

南國矮小的竹針滾滾北上

他們漂流黃河

圓明園掛霜

二鍋頭澆得渾身冒煙

敞着衣襟

沿風沙的長安街騎車

學會很多捲舌音

他們把絲吐得到處都是

仍然回南方結繭

我的南方比福建還南

比屋後那一丘雨林

稍大些

不那麼濕

每年季風打翻

幾個熱騰騰鳥巢

濺落千變萬化的方言

對堅硬土質的渴求

改變不了南方人

用氣根思想

北風喬木到了南方

就不再落葉

常綠着

他們痛恨汁液過於飽滿

懷念風雪瀰漫

烈酒和聳肩大衣的腰身

土豆窖藏在感傷裏

靠着被放逐的焦灼

他們在湯水淋漓的語境裏

把自己烘乾

吮吸長江黃河

北方胸膛乳汁豐沛

盛產玉米、壁畫

頭蓋骨和皇朝的地方,也是

月最明霽風最酷烈

野狼與人共舞

胡笳十八拍的地方

北方一次次傾空她的

圍腰

把我們四處發放

我們長成稗草進化到穀類

在蜕變為蝗蟲

在一張海棠的葉脈上

失散

這就是為什麼

當拳頭攥緊一聲嗥叫

北斗星總在

仰望的頭頂上

第五章

放棄高度

巔峯不復存在

忘記祈禱

是否終止了

對上帝的敬畏

在一個早晨醒來

腳觸不着地

光把我穿在箭鏃上

射向語言之先

一匹風跛足

冉冉走遠

日曆橫貫鐘錶的子午線

殉葬了一批雞鳴

三更梆鼓

和一炷香的時辰

渡口自古多次延誤

此岸附耳竹筒和錦帛

諦聽彼岸腳步聲

我終於走到正點居中

秒針長話短説

列車拉響汽笛從未停靠

接站和送站互相錯過

持票人沒有座位

座位空無一人

黑夜耄耄垂老

白晝剛剛長到齊肩高

往年的三色堇

撩起裙裾

步上今春的綠萼

一個吻可以天長地久

愛情瞬息名稱

我要懷着

怎樣的心情和速度

才能重返五月

像折回凌亂的卧室

對夢中那人説完再見

並記得清他

留下地址電話

陰影剝離巖層

文字圈定聲音

在海水的狂飆裏,珊瑚

小心穩定枝形燭光

硃筆和石頭相依為命

卻不能與風雨並存

每寫下一個字

這個字立刻漂走

每啟動一輪思想

就聞到破布的味道

我如此再三起死回生

取決於

是否對同一面鏡子

練習口形

類似高空自由墜落

恪守知覺

所振動的腋下生風

着陸於零點深處

並返回自身

光的螺旋

再次或者永遠

通過體內蟄伏蛇行

詩歌火花滋滋發麻

有如靜電產生

你問我的位置

我在

上一本書和下一本書之間

第六章

那團墨汁後面

我們什麼也看不見

現在是父親將要離開

他的姿容

越來越稀薄

藥物沿半透明的血管

爭相競走

我為他削一隻好脾氣的梨

小小梨心在我掌中哭泣

其他逝者從迷霧中顯現

母親比我年輕

且不認已屆中年的我

父親預先訂好遺像

他常常用目光

同自己商量

茶微温而壺已漏

手跡

繼續來往於舊體格律

天冷時略帶痰音

影子期待與軀體重合

靈魂從裏向外從外向裏

窺探

眼看鏽跡侵襲父親

我無法不悲傷

雖然悲傷這一詞

已經殉職

與之相關的温情

(如果有的話

這一詞也病入膏肓)

現代人羞於訴説

像流通數次已陳舊的紙幣

很多詞還沒捂熱

就公開作廢

字典凋敗

有如深秋菩提樹大道

一夜之間落葉無悔

天空因他們集體撤出

而寥廓

而孤寒

而痛定思痛

只有擦邊最嬌嫩的淡青

被多事的梢芒刮破

每天經歷肉體和詞彙的雙重死亡

靈魂如何避過這些滾石

節節翹望

做為女兒的部分歲月

我將被分段剪輯

封閉在

父親沉重的大門後

一個詩人的獨立生存

必須忍受肢體持續背叛

自地下水

走向至高點

相對生活而言

死亡是更僻靜的地方

父親,我寄身的河面

與你不同流速罷

我們僅是生物界的

一種表達方式

是累累贅贅的根瘤

墜在族譜上

換一個方向生長

記憶摩挲靈魂的容器

多一片葉子

有什麼東西正漫了出來

我右手的綠蔭

爭分奪秒地枯萎

左手還在休眠

第七章

陸沉發生在

大河神祕消失之前

我僅是

最初的目擊者

一個鑄件經歷另一個鑄件

繞過別人的拖煙層

超低空飛行

瓦斯俘獲管道風格

多快好省

划動藍色節肢

活潑潑

將生米煮成熟飯

我抱緊柴禾

尋找一隻不作聲的爐子

逃離

每一既定事實

隨時保持

舉起前腳的姿勢

有誰真正身體力行

當常識把我們

如此鎖www本站uawen.本站cn定

萬花筒逆向轉動

去冬餒斃的紅襟雀

莞爾一笑

穿雪掠地而起

昨天義無反顧暴殄天物

今天面臨語言饑荒

眼睛耳朵分別拆散零件

裝置錯位

惟心跳正常

夾雜些金屬之聲

只要再翻過這座山

其實山那邊什麼也沒有

如果最後一塊石頭

還未蓋滿手印

如果內心

有足夠的安靜

這個禮拜天開始上路

我在慢慢接近

雖然能見度很低

此事與任何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