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種力量
盧俊霞
我常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敢酣暢淋漓地去誇學生,甚至連明確地肯定他們都不敢,考慮很久,也許是怕學生飄飄然,忘乎所以;或者潛意識覺得嚴厲的批評,當頭棒喝更具有振聾發聵的力量?套用作家畢素敏的一句話:我們那麼吝嗇地使用讚美,猶如窮人謹慎地使用最後的金錢。
上課時,輪到張龍演講,他天性調皮,常有出其不意之舉,他一出場,我總有微微的緊張,這次,他穿了雙鮮紅的運動鞋一搖三晃上去了,開始背誦——舒婷的《致橡樹》,清晰徐緩富有感情——
彷彿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裡: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背完,他看向教室北邊,北邊的女同學都悚然縮了下脖子,在大家的笑聲裡,張龍開始說讀後感了:嗯……嗯,春天來了,我覺得高中三年很短,希望大家都……突然頓住,我回頭一看,發現班主任靜悄悄進來,他立馬話風一轉:希望大家都好好學習,畢竟偉大的愛情不是誰都能碰上的……班主任慢慢又踱步出去,張龍馬上加高聲音:反正我希望將來能碰上和我同甘共苦的伴侶!大家的笑聲更大了。
我也笑著雙手合十:張龍的愛情觀真好,心靈相通,志趣相投,同甘共苦,讓我豔羨,讓我佩服。真的期待你能實現人生美夢,也希望大家將來都能遇到知音愛人,珍貴的東西更不可隨意,隨意就意味著丟棄,好,開始上課!
張龍 美美地坐下了,大家也美美地翻開了書。
那天下課,碰到請假來校的陳陽,他的範文沒背,叫住他:嗨,陳陽,範文啥時候背啊?他一愣,明顯這事已經翻篇兒的表情:我請假了。
嗯,知道你請假了,你這麼快的腦子,對你來說那是小菜一碟,平時對語文又這麼上心,老師都看在眼裡呢,你說啥時候檢查我就啥時候。
他咬脣沉思片刻:週二早讀吧。
早讀我直奔他位置,他非常赧然:下午我一定。
下午沒等我叫,他來辦公室了,語氣特別懇切:真有社團活動,晚飯後,中不中,老師?理虧的樣子很可憐。
我嚴肅地認真點頭。
孔子他老人家說過,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那麼,如果“厚褒於人,是不是就近親也”了呢?
誇讚的力量應該像春風拂面,春雨潤心,非常舒服妥帖吧?
既如此,我何必吝嗇如嚴監生,連兩根燈草般的表揚也不想點燃呢?
但即便是燈草,點亮時候也是照亮了一隅角落,所以即便是誇讚,也不可濫用無原則。
讚揚的立足點是真誠,直面的是真實,不可不著邊際,無中生有。讓受誇者尷尬、惴惴。
比如,夢林的字整齊,彭媛的字舒展,黃灑作文有層次,劉佳語言有靈性,浩然發言有思想,明坤書寫改變有志氣……
之前告誡過學生,不是所有的愛都披著溫情脈脈的面紗,現在我告誡自己,不是所有批評都要犀利帶刺,比如,看到6個學生不交作文,不再皺眉呵斥:也許這次作文的話題不合你們胃口,但是比興趣走得更遠的是責任,你們定時間,我來收……
誇讚要真誠的堅決,批評要溫和的堅定。
謹以此文,告誡自己,告知我親愛的學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