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湛秋
沿着開花的土地,春天吹着口哨;
從柳樹上摘一片嫩葉;
從杏樹上掐一朵小花,
在河裏浸一浸,在風中搖一搖;於是歡快的旋律就流蕩起來了。
哨音在青色的樹枝上旋轉,它鼓動着小葉子快快地成長。
風箏在天上飄,哨音順着孩子的手,順着風箏線,升到雲層中去了。
呵,那裏面可有蜜蜂的嗡嗡?可有百靈鳥的啼囀?可有牛的呼叫?
沿着開花的土地,春天吹着口哨;
從柳樹上摘一片嫩葉;
從杏樹上掐一朵小花,
在河裏浸一浸,在風中搖一搖;於是歡快的旋律就流蕩起來了。
它悄悄地掀開姑娘的頭巾,從她們紅潤潤的脣邊溜過去。
它追趕上了馬車,圍着紅櫻的鞭子盤旋。
它吻着拖拉機的輪帶,它爬上了司機小夥子的肩膀。
呵,春天吹着口哨,漫山遍野地跑;在每個人的耳朵裏,灌滿了一個甜蜜的聲音——早!
席慕蓉(台灣)
山茶花又開了,那樣潔白而又美麗的花朵,開了滿樹。
每次,我都不能無視地走過一棵開花的樹。那樣潔白温潤的花朵,從青綠的小芽兒開始,到越來越飽滿,到慢慢地綻放;從半圓,到將圓,到滿圓。花開的時候,你如果肯仔細地去端祥,你就能明白它所説的每一句話。
就因為每一朵花只能開一次,所以,它就極為小心地絕不錯一步,滿樹的花,就沒有一朵開錯了的,它們是那樣慎重和認真地迎接着唯一的一次春天。
所以我走過一棵開花的樹,都不得不驚訝與屏息於生命的美麗。
戴望舒
夢會開出嬌妍的花來的,
去求無價的珍寶吧。
在青色的大海里,
在青色的大海的底裏,
深藏着金色的貝一枚。
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
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
然後你逢到那金色的貝。
它有天上的雲雨聲,
它有海上的風濤聲,
它會使你的心沉醉。
把它在海水裏養九年,
把它在天水裏養九年,
然後,它在一個暗夜裏開綻了。
當你鬢髮斑斑了的時候,
當你眼睛朦朧了的時候,
金色的貝吐出桃色的珠。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懷裏,
把桃色的珠放在你枕邊,
於是一個夢靜靜地升上來了。
你的夢開出花來了,
你的夢開出嬌妍的花來了,
在你已衰老了的時候。
[印度]泰戈爾
假如我變了一朵“金色花”,只為了好玩,長在那樹的高枝上,笑哈哈的在風中搖擺,又在新生的樹葉上跳舞,母親,你會認識我麼?
你要是叫道:“孩子,你在哪裏呀?”我暗暗的在那裏匿笑,卻一聲兒不響。 我要悄悄地開放花瓣兒,看着你工作。
當你沐浴後,濕發披在兩肩,穿過“金色花”的林蔭,走到你做禱告的小庭院時,你會嗅到這花的香氣,卻不知道這香氣是從我身上來的。
當你吃過中飯,坐在窗前讀《羅摩衍那》,那棵樹的蔭影落在你的頭髮與膝上時,我便要投我的小小的影子在你的書頁上,正投在你所讀的地方。
但是你會猜得出這就是你孩子的小影子麼?
當你黃昏時拿了燈到牛棚裏去,我便要突然的再落到地上來,又成了你的孩子,求你講故事給我聽。
“你到哪裏去了,你這壞孩子?”
“我不告訴你,媽媽。”這就是你同我那時所要説的話了。
席慕蓉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
卻忽然忘了是怎樣的一個開始,
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
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輕的你只如雲影掠過,
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淺,
逐漸隱沒在日落後的羣嵐,
遂翻開那發黃的扉頁,
命運將它裝(本站★)訂得極為拙劣,
含着淚,我一讀再讀,
卻不得不承認,
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